沈檸如實說道：「高陵縣的，我以前一直住鄉下，高考運氣好，考了上來，我丈夫很支持我讀書，所以一家人就搬來了這裡。」

　　葛麗瓊面容慈善，「你丈夫很不錯，我聽說很多女學生的婆家都不允許她們來讀書，就擔心女孩子書讀多了，心野了就再也不回去了，年輕女孩子要去對抗傳統對女性的束縛，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心。」

　　「是這樣的。」沈檸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在這百花盛放的季節，竟也不輸顏色。

　　她聽對方的談吐，是個很有文化的知識分子呢。

　　「老師，您貴姓？是哪個系的？」沈檸禮貌地問。

　　「我姓葛，在音樂系教書。」葛麗瓊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先不聊了，我趕著去給我女兒送東西，以後有機會再見。」

　　「好的，葛老師再見。」

　　她們在平淡無奇的邂逅裡，自然地分開。

　　在溫暖的季節，夕陽之下，背道而行。

　　誰也不知道，這本就是一場命中注定。

　　沈檸去接倆孩子放學，到了家門口，發現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是一個穿著灰色上衣、藍色長褲的中年婦女，用黑色夾子夾著耳邊的短頭髮，手裡提著一個布袋子。

　　見到她時，婦女的眼睛一直往她身上盯，時不時盯著大安小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專門來拐賣小孩兒的。

　　沈檸僅是看了她一眼，連忙開門趕緊讓大安小茹先進屋去。

　　這世道還是不太安全。

　　就怕再次發生以前在縣城搶孩子的事情。

　　那婦人在她身後突然喚了一聲，「檸檸……」

　　沈檸渾身一僵，回頭仔細看著那婦人。

　　眼裡有詫異和不解。

　　婦人熱淚盈眶，聲音情真意切，「你不記得我了嗎？」

　　沈檸抿著唇，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王如意用粗糙的手背抹著眼睛，「也難怪，我離家的時候你才七歲，哪裡會記事？」

　　沈檸眯了眯眼睛，依舊沉默地看著她。

　　王如意見沈檸一直沒反應，神色便略帶激動地說：「檸檸，我是娘啊，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不記得了。」沈檸的神色從麻木冰冷，再到平靜漠然，轉而臉上漾起一絲帶著嘲弄的漣漪。

　　娘？

　　你也配？

　　王如意聲淚俱下：「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當年我也是沒辦法，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

　　沈檸冷漠地說：「我不恨你，因為我根本不認識你。」

　　王如意痛不欲生地看著沈檸，「我是你娘啊！」

　　沈檸扯著嘴角的嘲諷，「我娘早就死了。」

　　從拋棄她的那一刻，她就當這個娘死了。

　　王如意急急走到沈檸面前，滿面悲色，「我在路上瞧見過你，一眼就認出了你，你的模樣和小時候沒太大變化，娘這些年總惦記著呢，一刻也不敢忘記，總想著你過得好不好？穿不穿得暖，吃不吃得好，我回去過的，知道你被沈振松一家收養了，這才放了心……」

　　沈檸的神色毫無波瀾，依舊滿眼冰霜地看著王如意。

　　王如意覺得，自己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體現了為娘十足的關心，這丫頭不管怎麼說，總得有個正常的女兒見到親娘的反應吧！

　　可她怎麼瞧著，這丫頭是副鐵石心腸呢？

　　王如意麵上依舊期期艾艾道：「娘一直都擔心著你，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所以就專門跑來了這一趟。」

　　沈檸勾掠起一畔的嘴角，「可我更相信，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阿姨，說吧，有什麼事？」

　　王如意噎了噎，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娘就是想你了，想知道了你過得好不好？」

　　「我很好，你可以走了。」沈檸一聽這種沒誠意地廢話，扭身就要回家去。

　　「誒誒誒，等等，等等，聽我把話說完……」王如意沒想到這個臭丫頭現在居然變得油鹽不進。

　　真是個無情的賤種！

　　沈檸回身，「我忙著呢，有話快說！」

　　王如意把心一橫，說道：「就是……我當年一個人來到省城，差點都要飯了，好在顧光鐮廠長給了我一口飯吃，還收留我在廠裡做事，現在人家家裡有些不太平……」

　　沈檸哼笑，「關我什麼事？」

　　王如意一臉為難道：「顧廠長家的小女兒，教顧嬌蘭，聽說她愛人好像……喜歡你……」

　　沈檸眼裡的諷刺更濃烈了些，從善如流道：「我沒讓他喜歡我啊！」

　　王如意臉上顯然閃過了一絲怒意，「你……」

　　這個丫頭勾引了別人的男人，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咋就這麼賤？

　　「我怎麼了？」沈檸的心裡越是陰鷙，臉上的笑容越是燦爛。

　　王如意不自覺端起做長輩的架子，發難道：「我都聽說了，都是你家兩個娃在顧廠長家鬧，害得顧嬌蘭被趕出家門，人家一家好心幫襯你，你不能做這種沒良心的事啊，得趕緊去幫著解釋解釋……」

　　沈檸彷彿聽到了本年度最大的一個笑話，「顧嬌蘭打了我女兒，我還要去幫她解釋？」

　　「不都是誤會嘛！」王如意仔細觀察著沈檸，這丫頭的性子跟小時候唯唯諾諾的樣子差距太大。

　　身上還帶著一股淩厲的壓迫感，單是跟她對上眼睛，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王如意轉念又想，沈檸現在的性子再要強，依舊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鄉巴佬，成不了什麼氣候？

　　現在關鍵是要把以前的事情壓下來。

　　沈檸盯著王如意直笑，「這位阿姨，我也不跟你閑扯，你當初差點成了要飯的，也不是我害的，所以你也別指著我給你報恩，以後有事沒事就別來這裡，我瞧著你，就心裡不痛快！」

　　沈檸這話說得可謂是十分誅心，可把王如意氣得當場跳腳，「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說話？我是你娘啊！你現在日子過好了，連娘都不認了是不是？這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這話說完，王如意就有點後悔了。

　　她原是來跟沈檸再續母女緣的。

　　怎麼說著說著就成了這副局面了呢？

　　她不想的！

　　王如意趕忙補救道：「檸擰，娘不是那個意思，娘希望你以後都好好的，娘特別後悔以前離開你，這些年我每天都在後悔，你原諒娘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