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既是你來，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罷？」女皇陛下艱澀開口，五公主立刻跪在了地上，低聲回道：「是，母皇！」
「你起來。」女皇陛下朝跪在地上的五公主揚了揚手，隻是手上無力，瞬間又無力的垂了下去，「你知道了也好。」
「母皇您一定會好起來的！」五公主說著珠淚就下來了。
女皇陛下一錯也不錯的盯著這個五女兒的眼睛，見她眼中都是悲傷和擔憂，一點不似平時那般驕奢和混不吝，心中一動。
顧意當初將老五給拉下水後，她不是沒想過要好好查一查這老五。
最終，她還是沒有讓人深入的去查。
老五是裝出那般性情也好，不是裝出來的也好，有什麼好查的呢？
不稀奇。
在這張著可怕怪嘴，要吃人的西涼皇室中，皇子公主們有什麼樣的性情都有可能。
老五要是裝的話，那必定也是想要自保。
那就讓她裝下去罷。
老五，她對她利用多過母女之情，但終究她是真心疼愛老五的。
這點，作為一個帝王，她並不是裝出來給人看的。
隻是……
可惜了。
不管老五是不是裝出來的，她都不會選她做這西涼女國的儲君了。
因為真心疼愛，便不想她日後步入自己的後塵。
若是可能，她寧願這個最疼愛的孩子，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過上她年幼時曾經憧憬過的那種溫馨平常的生活。
隻守著一個男人，守著三兩孩子，做一個溫暖溫柔的母親，平凡但有滋有味的過完這一輩子……
這是她身為母親能為這個最疼愛的孩子唯一能做的了。
至於那幾個……哼哼。
他們有沒有將她當母親，她心裡有數。
女皇陛下身上越發沒力，腦子卻越發清醒。
突然她的腦子裡顯現出那個終其一生也無法趕走的身影……
還有老三，是她此生最愧疚的一個孩子！
也是最不想見，最不敢見的孩子……
想到那張和他父親越來越相像的臉，女皇陛下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母皇！」五公主眼不敢錯的盯著她的母皇，在此刻她才覺得床上躺著的這位西涼女國最尊貴的人是她的母親，「母皇您不能睡下，您萬萬不能睡下啊……」
她怕她真的就這麼一睡下去就再也睜不開雙眼了。
到了這一刻，她都沒有意識到，在即將失去母親的這一刻，她其實並沒有那麼怨恨她。
顧意看到現在，心中嘆息更甚。
人吶，總得要到那一步，才會反思自己。
西涼女皇如此，五公主亦如此。
「老五莫怕，你母親還死不了。」西涼女皇睜開了雙眼，赤黃的眼眸中倒映著五公主驚慌的小臉，心中一軟，「讓人將你三皇兄請過來罷。」
此刻，她是高興的。
若是臨終之時，還有這麼一個親生的孩子替自己難過，那她也不是那麼失敗的。
至少，比她早已逝去的母皇要幸運的多。
想到這裡，西涼女皇看著跪在她鳳榻旁一臉悲痛的五公主眼神更慈愛了些。
還吃力的伸手摸了摸五公主的頭頂，說了一句五公主震驚又淚流滿面的話，「我兒，莫哭！」
五公主再也承受不住，伏在西涼女皇的床榻旁號啕大哭。
那悲聲，出自內心，的確是聞者傷心。
顧意都有些被影響了，眼睛也紅了起來。
「五殿下，莫哭，您總要顧著自己個的鳳體，還有陛下的……」龍衛這個時候一邊抹淚，一邊規勸五公主。
「去請三皇子過來罷。」西涼女皇看向了最信任的這位龍衛大人。
這正是她的龍衛首領。
龍衛恭聲應喏，出去了一下，又趕緊進來了。
「小五，你帶著人出去罷。」女皇陛下突然道。
五公主愣愣的擡頭看她，「可是母皇您？」
「孟大夫是神醫，他開的葯很是有效，寡人現在好了很多，小五不必擔憂母皇。」女皇陛下自嘲的笑了笑，「身後事還未安排，寡人還死不了。」
五公主又要哭，女皇陛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以前那麼個飛揚跋扈的性子，現在怎麼變得這樣愛哭鼻子了？」
五公主聲音又哽咽了，但還是站起來，準備帶著人離開。
走了幾步後，她又回頭，叮囑女皇陛下，「母皇，那您不要太費神說話，要好好顧惜著您的身子骨！」
女皇陛下笑著點點頭。
顧意轉身時，她卻喊住了顧意，「顧二姑娘請留步！」
顧意訝異的頓住腳步，再回頭時，臉上的訝異之色都沒有消失。
五公主多少猜到了些，並沒有停下腳步，帶著一眾人離開了女皇陛下的寢宮。
「顧二姑娘，到寡人身邊來。」西涼女皇無力的朝顧意招了招手。
顧意隻好走到了西涼女皇的鳳榻旁，她的確想不到西涼女皇為何這個時候留下她。
原本，她想著西涼女皇這個時候召見鳳離玥來，是想在臨死之前和鳳離玥母子和解的。
「寡人……和老三這些年沒怎麼說話，寡人知道老三和你處的還好，你留下來看著他點兒。」
西涼女皇給了解釋，此刻她一臉痛苦，晦暗赤黃的眼眸裡隱隱有幾分後悔。
臨死之人，其言也善，這話是不假的。
到了這一刻，這位冷皿冷情的女皇陛下終於有了幾分煙火氣。
或者說有了幾分人味。
顧意沒有針對西涼女皇的話說什麼，隻道：「陛下請放心，我陪著您。」
西涼女皇聽著她這話，眼眸裡浮出了一抹暖意。
「其實，寡人一直挺害怕見到老三的。」西涼女皇聲音低沉了幾句，帶著幾分後悔，「多年前，是我做錯了……傷了老三……」
顧意手緊了緊，西涼女皇現在說這些懊悔的話，又能有什麼用？
當年她為了皇權的穩固，親手殺了鳳離玥的父親那時起，就註定了，此生她和鳳離玥母子倆再也無法以正常的母子相處……
「這些年來，老三一直是恨著寡人的。寡人很怕見他那雙眼睛，那雙和他父親一樣的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西涼女皇的身子微微發顫。
但還是接著說道：「當那雙眼睛帶著恨意看著寡人的時候，寡人就想起那個此生再也不願回想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