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往生國的陰間,就像一道黑暗幕布,滲透陽間,把整個陰間覆蓋其中。
一輪神秘紫月,竟是破天荒地又一次重現,高懸在陰間天穹之上。
而在萬古城,那曾經被蘇奕一一走過的十二秘地中,所發生的異變更為驚人。
奔湧的忘川、橫亘陰陽的奈何橋、如若燃燒的火照之路、閻羅殿、六道司……
那些曾被蘇奕或毀掉、或端詳過的幽冥景象,皆橫空而出,釋放出各種詭異禁忌的規則力量波動。
一眼望去,那十二座秘地,俨然把整個萬古城構建成了一座幽冥之地!
陰間滲透于陽世,而分布在往生國陽間的世俗衆生,對此則渾然不知。
一切變化,皆在眨眼間發生。
立足在轉生山之巅的蘇奕也蓦地發現,腳下的轉生山也随之發生變化。
一座湧動着黑色混沌死氣的水池,悄然出現在白衣女子腳下。
“往生池?”
蘇奕訝然。
“不錯。”
白衣女子擡手一招,那座僅僅十丈範圍的水池,倏爾化作硯台大小,落在其掌心。
“整個往生國就是一塊輪回遺迹,而這往生池是僅剩不多的一個蘊藏有往生本源的遺物。”
白衣女子指尖輕輕一挑,那硯台大小的往生池忽地變化,竟化作一口三尺長的黑色道劍,劍身彌漫着厚重禁忌的混沌死氣。
而後,白衣女子眸光看向蘇奕,“我也可以是劍修。”
她一手握劍,身後映現“六道輪回”般的景象,在其頭頂天穹之上,紫月高懸。
這一切襯得她直似幽冥主宰般,自有一股俯瞰天上地下的威儀。
見此,蘇奕坦言道:“于我眼中,你所執掌的輪回,終究隻能算是一個僞劣的仿品,充滿拼湊錯漏的痕迹,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僅僅隻是你那一身始祖級道行。”
白衣女子不以為意,道:“我等你來,就是要借你之手,來修補那些錯漏。”
蘇奕眯了眯眼眸,笑道,“說一聲請我賜教,就這麼難麼?”
白衣女子揚起手中道劍,語氣愈發平靜淡漠,整個人像沒有了任何感情波動,“那就……請你賜教!”
锵!
一道劍吟響徹在轉生山之巅。
白衣女子出手了,其身後的六道輪回之象轟鳴,締造出一幕宏大神異的幽冥劍意,從其手中的道劍斬出。
一劍而已,整個萬古城随之共鳴,就像一座幽冥之城的力量,盡數融于這一劍的威勢中。
天上地下,都在這一劍内沉浮!
這是一幕不可思議的奇觀,就像輪回重現,讓一切歸于六道輪轉之中。
蘇奕見此,蓦地踏步淩空,振衣揮袖。
轟!
同樣有一道劍氣乍現,橫空而去。
同樣充盈着輪回之力。
可不一樣的是,這一劍之間卻衍生出一方輪回之界!
有五座鬼門關,鎮壓幽冥五方。
有黃泉之水自虛無中接引陰陽,橫貫忘川之中,奔流而過奈何橋。
奈何橋上,亡魂渡厄之力締結一盞盞孟婆燈,燈影搖曳之地,明滅交錯,也劃分出生與死的界限。
黃泉之水過奈何橋後,則流淌過一片漫無邊際的荒野,兩側盡是鋪滿大地的彼岸花,像燃燒的無數火把,照徹九幽之地。
而幽冥之地十方之地,是十座閻羅殿,每一座閻羅殿,皆有不一樣的規則秩序凝聚,顯化出不同的氣象。
幽冥之下,是罪愆皿河、十八層地獄……
而幽冥中央,黃泉之水最終彙聚之地,則是真正的幽冥地府,有六道司、有裁決殿、有轉生台、有三生石、有生死簿……
而幽冥之地的盡頭,則是一方無邊苦海,渾濁的浪潮翻湧,無邊無垠,天上地下、諸佛神仙、億萬衆生,似乎都在苦海中沉淪。
在那更遠處,似乎還有更為禁忌神秘的景象……
一劍,衍化出的何止是輪回,更像是把一個完整的幽冥之地構建出來,映現出的氣象之神秘禁忌,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與之相比,白衣女子所施展的輪回,分明都是真實存在的景象所衍生,可無論氣象、神韻,都已差了太多太多。
一如一座茅草屋和天外仙宮的差距!
而當這兩種劍氣對撞那一刻,就像兩座幽冥世界發生了相撞。
一刹,天搖地晃。
整個萬古城的陰間天塌地陷,萬物崩壞,分布其中的十二座秘地,盡數如紙糊般土崩瓦解。
整座轉生山,轟然傾塌毀滅。
便是那天穹上的一輪紫月,也遭受到嚴重沖擊,恰似狂風中的一盞燈,劇烈搖晃,隐隐有凋零熄滅的迹象。
若從陽世望向陰間,整個往生國所在的疆域内,就像被天風海雨所化的一場風暴摧殘了一次
了一次。
呈現出支離破碎、崩壞塌陷的景象!
而在這一擊中,白衣女子卻隻搖晃了一下,便穩住身影。
在她身上,六道輪轉的光輪已破碎、手中那一把由往生池所化的道劍也在顫抖哀鳴。
可卻有一股渾濁、奇異的禁忌秘力,讓她化解了這一擊所帶來的沖擊。
蘇奕不由挑眉,這必然是太幻規則!
據天蟾所言,天鶴正是憑借這等禁忌力量,把往生本源和沉淪之力參悟執掌。
同樣,也正是憑借太幻規則,讓天鶴像拼湊瓦片般,從往生國這個輪回遺迹中,利用那些殘碎不堪的輪回氣息,拼湊出了諸般不可思議的輪回之景。
顯然,太幻規則才是天鶴自身真正的大道!
“這等輪回,果然遠遠超出了我所有的預測和想象,也颠覆了我萬古以來的認知。”
白衣女子油然感慨。
她證道于混沌最初時,曾于封天台上留名。
可為了求證更高道途,費盡心皿,才從諸多對手的競争中,把往生國這塊“輪回遺迹”搶奪在手。
從那時起,她就坐鎮于此,利用那些殘留的輪回氣息推演輪回之秘。
過往萬古歲月中,以她那通天無上般的底蘊和智慧,已推演出許多妙谛。
也已陸續參透和執掌往生、沉淪等和輪回有關的大道規則。
并且,在這萬古城中,一步步推演和重塑出了一部分和幽冥有關的景象,那十二秘地就是證明。
可她卻萬沒想到,當見到真正的輪回時,竟會如此之不可思議,如此之震撼人心!
那一劍之間的争鋒,帶給她的絕不僅僅隻是力量上的沖擊,還有對輪回的認知和推測,都快要被颠覆!
萬古以來嘔心瀝皿的推演和努力,到頭來卻發現依舊不堪一擊,換做其他人,怕是早承受不住。
可白衣女子沒有。
她反而生出發自内心的欣喜、激動和期待!
這,不就是她苦等萬古歲月所渴望見到的?
當年的蕭戬,讓她失望了。
而如今的蕭戬,倒是帶給了她真正的驚喜!
蘇奕察覺到了白衣女子心境的變化,也不禁暗自感歎,這個對手,果然與世不同。
“蕭戬,若你願意,我可以選擇和你聯手,一起共參輪回之秘,證道于生命道途之上!”
忽地,白衣女子開口,語氣罕見地認真,“你盡可以開出你的條件,我能做到的,必不會皺一下眉頭!哪怕幫你和定道者對陣,亦無不可!”
蘇奕随後撣了撣衣袍,道,“既然你叫我蕭戬,自該清楚,我曾立下的誓言自不會改變!”
他至今不清楚,蕭戬當初為何立誓要踏滅往生仙宗,為何要執意殺死這個女人。
又為何視自己的故鄉為傷心地,再也不曾返回。
但,原因已不重要。
前世終究注定已是敵人,這一場仇怨自當由今世的自己來做一個了斷!
白衣女子沉默了。
半晌,她才說道;“一切禍端,無非都是為了求證大道,當初那些恩怨,在求道面前,又算得了什麼?我都可以放下,為何你不能?”
蘇奕掌心一翻,砺心劍浮現而出,“正因為放不下,才要做一個了斷。”
劍名即心聲。
砺心已久,當斷塊壘!
蘇奕手指一撫劍身,道,“莫要再廢話,如你之前所言,道高者生,道低者死!”
白衣女子深深看了蘇奕一眼,“這般秉性,倒是和以前一樣,說好聽叫矢志不渝,說難聽就叫冥頑不靈。”
聲音還在回蕩,她手中劍鋒當空一轉。
一瞬,之前曾被那一劍毀掉的一切,竟全都恢複過來。
崩塌消失的十二禁地、轉生山乃至于整個往生國陰間之地,全都像“死而複生”!
換而言之,蘇奕之前那一劍,看似毀掉了一切,實則毀掉的就像是一層幻象。
轉瞬間,幻象就又一次重現。
蘇奕眯了眯眼眸,逆轉生滅?
不!
這是一種颠倒虛實、逆亂真假的大道之力。
生生滅滅、真真假假,皆在白衣女子執掌中。
就像那些被殺死的地官和接引使者一樣,若白衣女子願意,同樣可以讓他們“活”過來!
無疑,這就是太幻規則最為禁忌的地方!
而和之前不一樣的是,白衣女子身上的氣勢,已和之前變得不一樣!
比之前更為強大,更為深不可測,渾身都籠罩在那一種渾濁奇異的禁忌氣息中!
而她身後所衍化的六道輪回異象,則愈發凝實了。
“你且再看看,由我衍化而出的幽冥輪回,和之前又有什麼不同。”一邊說着,白衣女子已再次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