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3章前世今生、如何待我
言霄聖離開了。
淩問玄則陷入久久的沉思。
他身邊那些随從内心也無法平靜。
今日這砺心劍齋遺迹前,那蘇奕再次顯露蹤迹,擊殺多位天君。
此事,本來就已經足夠震撼人心。
可誰曾想,在這一場大戰的暗中,竟還有劍道天君雲渡、帝子言霄聖等人在觀戰!
而最令人震撼的,莫過于和“奕天帝座”有關的秘辛!
半晌,淩問玄回過神,掃了身邊衆人一眼,“走吧。”
他沒有解釋什麼,打算返回玄離天都後,親自問一問父親。
其他人内心雖疑惑重重,可都很識趣地沒有多問。
牽扯到一個永恒帝座,這樣的大秘密,不是随便誰都有資格置喙。
……
天穹下,一艘小船破空飛馳。
蘇奕惬意地坐在船尾處,背靠船舷,手拎酒壺,欣賞着沿途風光。
作為上五洲之一,神遊洲疆域廣袤,地大物博。
據說哪怕是天君出行,日夜不歇的情況下,也需要百年之久,才能丈量出神遊洲究竟有多大。
上五洲,自然遠非其他洲界可比,号稱是距離永恒天域天道最近的地方。
神遊洲也如此。
在這裡,無量帝宮是唯一的至高主宰,權傾一洲之地,威懾四海八荒。
但,除了無量帝宮,神遊洲還分布着大大小小無數的修行勢力,稱得上是萬族并立、宗門如林。
在這裡,随便一個天君勢力,底蘊都遠非尋常可比。
而砺心劍齋,就曾是劍道第一天君勢力,在神遊洲有着莫大威名。
作為砺心劍齋的開派祖師,江無塵畢生的修行之路,和神遊洲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可惜,如今砺心劍齋早已覆滅,連遺迹都徹底破壞,淪為一方枯竭死地。
這一切,也讓蘇奕失去了在神遊洲故地重遊的心思。
而現在,蘇奕打算去找那些活着的砺心劍齋門人。
在路上,蘇奕已經和文鋒、費丘這兩位砺心劍齋的天君進行交談,了解到了許多事情。
比如,砺心劍齋活下來的門人,如今都藏身在同一個地方,由掌教陸野負責一切事宜。
比如,砺心劍齋的傳承和宗門重寶,都還保存着,不曾随着祖庭的覆滅而遺失。
随着了解,蘇奕終于确信,邪劍尊在文洲一戰之前,就已做足了各種準備和後手。
正因如此,哪怕祖庭被毀,但砺心劍齋大多數門人和傳承都保全了下來。
不過,在蘇奕問詢那些砺心劍齋的門人如今藏身何地時,卻沒得到答案。
文鋒和費丘很謹慎,哪怕面對蘇奕時,猶自沒有全盤相信,不肯給出明确的答案,隻說會親自帶着蘇奕去見一見掌教。
對此,蘇奕也很理解。
畢竟,祖庭都已被毀掉,而無量帝宮更是對那些砺心劍齋的門人下了通緝令。
這種情況下,砺心劍齋上下必人人自危,宛如驚弓之鳥,處境極為不堪。
一旦連藏身之地洩露,注定會是一場彌天大禍。
“在砺心劍齋,你們是如何看待邪劍尊的?”
蘇奕喝了一口酒,忽地問道。
文鋒和費丘對視一眼,都很猶豫。
最終,還是作為拓天山山主的文鋒開口,回答了這個問題。
對于邪劍尊,砺心劍齋内一直存在争議。
也因為這個争議,宗門内部分成了兩股勢力。
一方認為,邪劍尊是害死祖師江無塵的罪魁禍首,是祖師的業障心魔。
一方認為,邪劍尊哪怕是祖師的心魔,可也還是砺心劍齋的祖師。
雖然,邪劍尊坐鎮宗門後,收拾了一些反抗他的老人,但那也是不得已。
畢竟,那些老人若一直鬧下去,宗門必會因此分裂。
為了宗門上下一心,邪劍尊把那些反對者打壓下去,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并且,邪劍尊并未大開殺戒,而是把那些反對者或鎮壓囚禁,或驅逐門庭。
比如麒麟神族,作為最堅定的反對邪劍尊的一股力量,也僅僅隻是被驅逐而已。
除此,過往漫長歲月中,正因為有邪劍尊坐鎮,才讓砺心劍齋沒有被敵人趁機而入!
否則,群龍無首之下,砺心劍齋怕是很難再保住所擁有的勢力、地盤和威望。
對此,哪怕是那些反對邪劍尊的人,都無話可說。
畢竟,誰都清楚,祖師轉世之後,若無其心魔邪劍尊坐鎮,宗門注定會陷入内憂外患的處境中。
簡單而言,在砺心劍齋内,邪劍尊的存在一直存在着争議。
但對于他對宗門做出的貢獻,卻無人質疑。
了解了這些,蘇奕倒是對邪劍尊的印象再次改觀不少。
能在神遊洲這種“萬宗林立”的地方,一直讓砺心劍齋穩穩占據第一劍道天君勢力的位置,這可極其之不容易。
略一思忖,蘇奕問出了一個藏在心中很久的問題:
“那在砺心劍齋,你們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一下子,文鋒和費丘的神色發生微妙的變化。
思忖許久,文鋒說出八個字:“高興有之,擔憂有之。”
蘇奕略一琢磨,道:“高興的話,我隐約能猜出一些答案,隻是你們又在擔憂什麼?”
文鋒不再猶豫,坦然道:“擔心道友作為祖師轉世之身,性情、心境、想法已和祖師判若兩人。”
一側的費丘補充道,“也擔心道友歸來後,實力不濟,才情不足,難以擔當大任。”
談起此事,文鋒和費丘心緒都很複雜。
關于蘇奕的事情,砺心劍齋内曾不止一次召開過會議商讨過。
祖師轉世歸來,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但,正如文鋒和費丘所說那樣,許多人擔心,蘇奕和祖師早已判若兩人,難以擔當大任!
甚至,許多老怪物很糾結,既想讓蘇奕這個祖師轉世之身重返宗門,又不想讓邪劍尊和蘇奕死戰。
畢竟,邪劍尊若沒了,砺心劍齋可就是去了頂梁柱。
可若蘇奕死了,同樣也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
可偏偏地,他們所有人都清楚,蘇奕和邪劍尊之間注定是要分出生死的。
這,才是最令人糾結的。
聽完這些,蘇奕不禁揉了揉鼻子。
說來說去,砺心劍齋上下所擔憂的,無非是自己實力太弱,德不配位罷了。
畢竟,若自己和江無塵不一樣,還妄圖重新執掌砺心劍齋的權柄,坐享“祖師”香火,那注定是砺心劍齋上下難以接受的事情。
眼見蘇奕不開口,文鋒解釋道:“不過,這些隻是我們以前的看法,以蘇道友的才情和實力,相信等見了掌教他們後,肯定會讓他們改變态度!”
費丘點了點頭。
如今的蘇奕,可再不是尋常小輩,而是一個能夠鎮殺天君的存在!
蘇奕笑了笑,道:“無需解釋,我理解,畢竟你們的祖師,乃是我的前世。”
說着,他眼神有些複雜,心中暗自感慨。
他擁有江無塵的道業,自然也繼承了江無塵的情感和認知。
一想到重返由自己付出畢生心皿所創建的砺心劍齋,卻還得不到多少認可時,心緒自然有些描述不出的複雜。
“等見到陸野時,再看一看他的态度。”
蘇奕暗道。
江無塵一生收了三個弟子。
大弟子陸野,如今是砺心劍齋的掌教。
二弟子洛顔,在江無塵轉世之後,就獨自一人離開了宗門,至今杳無音訊。
三弟子蒲铉,曾淪為孽靈,後被蘇奕所救,跟随在了紅袍天帝身邊修行。
“蘇道友,有一件事需要你提前知曉。”
文鋒忽地道,“很早之前,祖師的心魔就曾定下一個規矩,有朝一日,他會和你分出生死,若他活着,自今以後砺心劍齋上下,再不得質疑他的身份。”
“若他死了,就請蘇道友重返宗門,但蘇道友若想接掌祖師權柄,需要得到宗門上下的認可!”
蘇奕一怔,饒有興趣道,“他可曾說過,該如何被你們認可?”
文鋒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掌教應該清楚。”
蘇奕笑道:“懂了,怪不得你們哪怕識破我的身份,已經确信我是你們祖師的轉世之身,你們也不願叫我一聲祖師,原來是我還不曾被你們真正認可。”
文鋒和費丘對視一眼,都有些尴尬。
這番話,的确說破了他們的心思。
似擔心蘇奕多想,費丘解釋道:“在我們心中,已把道友視作祖師,隻不過……”
蘇奕擺手道:“我明白。”
所謂的認可,無非還是擔心自己德不配位罷了。
對此,蘇奕并不反感。
他也沒心思計較這點小事。
他人反對也好,不認可也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傾注了自己前世畢生心皿的砺心劍齋,不能就這麼毀了!
想了想,蘇奕正要再問一些事情,忽地他眉頭微皺,悄然站起身來。
腳下小舟停頓在一片茫茫雲海中。
而蘇奕的眼眸,則看向了遠處。
文鋒和費丘心中一凜,難道有變故發生?
剛想到這,遠處雲海深處,忽地亮起一道宛如星辰般的劍光。
一劍破空,若晨曦啟明。
茫茫雲海之中,頓時裂開一道筆直寬敞的縫隙。
一個腰挂紅色養劍葫,身着陳舊長衣,身影消瘦的男子踩着一對芒鞋,沿着那一道開辟在雲海中的筆直路徑,施施然大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