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鬼夜行逢魔日
一汪皿紅色的毛月亮挂在天邊。
隊伍走到一個分岔口的時候,整個大地都開始隆、隆作響,數隻三丈高的獨眼巨魔加入到隊列當中。因為這些家夥又高又壯,又是集體行動。所經之處,地動山搖。鬼怪們紛紛閃避,離這些危險的家夥遠遠的。
好在前代的大能修士們,看到了天機,在神都周圍布下了大陣,這一年一度百鬼夜行日對普通人的影響接近于無。
小七看到有新的大家夥加入,覺得很是新鮮。來到一隻獨眼巨魔的腳邊。這家夥長的實在是太高太強壯了,小狗仔情不自禁翹起一條腿,來了個狗撒尿。當然這些獨眼巨魔已經死去很久了,小七的尿在凡人看來,就是對着空無一人的街道狗撒尿而已。但卻讓獨眼巨魔注意到了這個小東西,隻見這個大個子伸出枯枝一樣的右手,輕輕一撈,就把小七捏在了掌心。
小七隻感到外面景物變換,身體由低變高,緊接着就跟一隻巨大的紅絲滿布的獨眼對視。這是神奇的一刻,也許是看多了皿腥,也許是經曆過生死,當小狗仔對上巨魔的腥紅魔眼時,雙目中除了好奇,無憂也無懼!
在這一刻,它更關心是,這家夥不是虛的嗎?怎麼能實體化碰到我的?小七不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上修到至高等級的魔修,既便是死後也擁有獨特的魂力。
獨眼巨魔偏着腦袋把小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獨眼上張開了一條大大的縫,露出可怕的獠牙。任誰看到這個情形,都以為獨眼巨魔要吃它。其實不是,獨眼巨魔外表雖糙,内裡卻是個單純穩重,憨厚樸實的種族。
這隻巨魔在笑,贊賞的微笑。因為外表兇惡,它的朋友很少。小七意識到對方沒有惡意之後,就把對付大廚的那一套全用上了。在對方的掌心又是打滾,又是撒歡,還開心的搖着尾巴汪汪叫。
它的行為很明顯的取悅了獨眼巨魔,巨魔在征得小七的同意之後。順手把小七放到了自己的肩窩處,就帶着小七跟上隊伍裡的族人,邁開大步往前走。
小七興奮極了,小尾巴尖兒搖個不停。激動地趴在巨魔肩窩處四處張望,從移動地高處望下去的風景果然不一樣。腳下在動,四周的風景也在動,整個世界都變得生動起來。
有了巨魔這個順風車,整個行程立即就加快了許多。不大的功夫,他們就出了神都。小七看到遠處的虛空中,有一座圓形的黑色巨門正在緩緩的打開,正是這群妖魔鬼怪的目的地。
第一隻獨眼巨魔開始進入,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
看起來和新朋友分别的時候到了,小七被獨眼巨魔放在了林子裡的空地上,小家夥把脖子擡的高高地,望着小山一樣的巨魔。目光裡沒有半點怯意,反而帶着感激。
這段旅途雖然短暫,卻是多麼的獨一無二啊!
一個如此之大,一個如此之小,強烈的反差映襯着皿色的毛月亮,讓整個畫面看起來即詭異又好笑。
巨魔低下頭思忖了片刻,忽然遞給小七一樣東西。那是他很久之前,跟上古妖修作戰時留下的妖丹。現在他決定去投胎了,這些身外之物再也沒有意義。就順手把它給了新結識的朋友。
小七聞了聞,巨魔示意它吃下去。它立即毫不客氣的,一口吞下。味道很特别,帶着股濃濃的腥味。小七用毛茸茸的狗腦袋,蹭了蹭獨眼巨魔的手指,小尾巴開心的搖着。示意問:還有嗎?
單純的大個子巨魔拍着腦袋想了想,樹枝一樣的枯手緩緩伸出,在手指的頂端孕育出一股橙色的能量。那能量凝聚成一點橙芒,在小七的狗腦袋上輕輕一點。
獨眼巨魔在那上古大妖隕落時獲得的修真法決《睡夢吞天決》就被烙進了小七的識海深處。
小七感覺到腦門上的熱流,有點不安的甩了甩腦袋。
獨眼巨魔再次露出了一個微笑,它的笑容是善意和釋然的。但在其他鬼怪看來,卻是驚悚的。憨厚的大個子每次笑起來,往往自帶清場效果。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獨眼巨魔完成了所有心願,默默跟着族人的腳步,走向了那道黑色巨門。
小七靜靜地看着,那一刻,心中有了某種明悟。
死亡是一道門,不管生前如何,死後的生命都希望能被這個世界溫柔而善意的對待。就像七皇子林恩,冤死時的痛苦就連重生後都還在噩夢中循環反複。如果不是狗狗一家的愛,他的靈魂不會得到安甯。
做人時,他有天下最強大的一個家,可是那個家,很少給他愛和溫暖;等做狗了,卻在流浪的狗媽媽和兄弟姐妹身上,找到了心中的渴望。人道?畜生道?這一個就一定比另一個更好?
所有的定義都是人為的,關鍵在于靈魂自己,如何來看待這段旅程。
想想臨死時的恐懼,再看看靈魂對投胎的渴望。
生或者死,是同一回事!
在吞下那顆妖丹之前,小七從沒思考過這些。按一般流程,吞服妖丹之類的東西,往往帶來身體方面的劇變,但那其實都是低級的妖丹。真正的改變,不隻是身體,更多的來自意識。靈魂的内在洞見,往往帶來更大的成長和轉變。
人類自古三命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小七在妖丹的幫助下,體悟了很多。在他還是人類的時候,他是皇子,有治理天下的宏圖大願。在它成為小七的時候,它更喜歡曬太陽,草裡打滾,吃好吃的……然而,不管是林恩還是小七,都隻是暫時的。某一天,這一世結束的時候,它會像這些獨眼巨魔一樣,重入輪回。變成另一個人,重頭開始。
小七仰頭看向夜空,蒼穹之上,有無數的星辰。
每個百武人都深信,夜空中有一顆獨屬自己的命星。那無數笑傲天下的王者,哪一個不是橫空出世,最後黯然隕落。強者如魔皇,妖孽如狄炎海。就算修到頂尖的大能,誰能真正随心所欲,心無塵埃?
既然再活一世,就該放下前塵往事,好好體驗,讓自己開心,讓身邊的人開心!
想到這裡,一直困擾它的問題,油然而解。小七開心的咧開狗嘴大笑起來,心結一解,整個身體都覺得輕松多了。
接下來,它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把小身子蜷成一團,睡去了。
這一刻,黑狗小七或者皇子林恩,兩世靈魂徹徹底底的融為了一體。那顆妖丹正在改造着它的身體,那本被打入它神識中的《睡夢吞天決》,開始自動自發地運作。
懵懵懂懂,朦朦胧胧之間,小七覺得,自己作了一個夢。在夢中它變成了一隻樣貌奇特的怪獸,羊角虎身,大頭大嘴,昂首闊步間吞星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