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女人俯身把藏在書房最下面的一踏不起眼的文件翻了出來,拿起手機拍了其中幾頁,然後随手發了出去。
收起手機,舒未轉眸思考了一會兒,看了眼時間,大概估摸男人可能會睡到晚餐時間才醒,女人這才擡步走回更衣間換了衣服親自開車出樓苑。
“小姨......”
來到青聯會,車子剛停好,下車的女人便意外地看到了一向不太容易出現的雍貴婦人剛好正準備出門撄。
高心言本來正低頭想着事情,聞聲猛地擡頭,待看清是舒未後立馬走了過來,樣子有點急。
“小未......”女人幾乎是第一時間抓住了舒未的手,聲音微顫,“你姐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嗯?”
高心言看着舒未眼底的困惑,神情更是擔憂,“她前段時間從斐濟回來以後就變得很沉默,一直躲在畫室裡,我看她最近每天都在畫畫,而且畫的都是同一個人......她是不是失戀了?償”
蘇晚從小就很有性格,這一點既像高心言,更像蘇安爍。
對于一向秉持放任小孩自己發展的教育理念,高心言和蘇安爍在私事上不曾管過舒未,更别說感情上過問太多。
加上蘇晚本身學畫畫,作品很有辨識性,在畫家圈子裡相當有名氣,所以脾性怪異些也不足為奇。
隻是已經停筆說要休息一段時間的女人突然之間一反常态地瘋狂作畫,實在讓自己的母親看着有些膽戰心驚。
舒未聽完,眼底的沉色更甚,垂眸低思了一會兒才安慰高心言道,“我先去上去看看她吧,她最近一直躲着我......”
高心言徹底震住,一時無言。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會讓意向潇灑恣意的蘇大小姐在意,那麼隻有一個舒未。
雖然兩人相隔一歲,但性子偏冷的蘇晚卻比舒未要早熟很多,以至于兩個人的相處一直都是蘇晚在照顧舒未比較多。
高心言也知道,蘇晚後來對舒未更加掏心掏肺地好,更大的原因是當年對舒未幾乎造成毀滅性傷害的那場綁架。
默默點了點頭,高心言情緒有些怔忪,“好,你進去吧,她在畫室,中午吃了一點粥就又回去繼續畫畫了......”
舒未還是寬慰了高心言幾句,然後看着女人坐上車子出門後才上樓去找蘇晚。
輕輕推開門,迎面而進的女人果然看到了正背對着門口坐在落地窗旁專注得旁若無人畫着油畫的蘇晚。
沉眸看了一會兒,舒未順手帶上房門,悄然走到了女人身後,視線卻被女人正在畫着的畫給吸引住了。
還未完全上好色的畫面裡,有一臉深情不自知的女孩兒和背對着她正在講話的男人——這是前幾天年會上的場景,蘇晚用記憶将它畫下來了。
舒未沒有開口,表情愈加沉重,喉嚨像突然被魚刺卡住了一般,哽得難受。
這樣沉默的氣氛維持了很久,随着午後越來越弱的陽光擠進來,房間裡錯落着的兩個身影,一高一低,美好得令人産生幻覺。
“好看嗎?”
終于把色彩填完,女人停下畫筆,看着眼前整幅已經完成的畫,突然輕笑着問道。
舒未斂眸,走上前,伸手從後面抱住了蘇晚單薄的肩膀,把頭埋在女人肩窩處,仿佛回到小時候她們在一起的場景。
“姐......求你,不要這樣。”不要在她錯覺一切都要完整歸位的時候,她最在乎的人卻被幸福隔絕在了門外,求愛不得。
蘇晚沒握着畫筆的手輕輕搭上女人的手背,安撫性地拍了拍,淡淡的聲線藏着這段時間以來壓抑着的疲倦,“我沒事,你别多想。”
過了一會,明顯感覺趴在自己肩膀處的女人沒了聲響,蘇晚才側首斜睨了那顆一動不動的腦袋一眼,輕輕道,“演奏會準備得怎麼樣了?不要太累,慕栩墨應該會把婚禮辦好的,你安心做新娘......”
像是一位即将遠行的長輩一樣絮絮叨叨地囑咐着自己的孩子,舒未越聽越覺得心裡發慌,“蘇晚。”
“嗯?”
蘇晚的手被突然反握住,耳邊傳來聲線明顯下沉的女音,“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那一場......”女人頓了頓,“事故......不管當時在我身邊的是不是你,結果都一樣,你懂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無謂的坦然能夠換來女人心裡的好受,可是她發現自己錯了,蘇晚根本沒有釋懷,對于當年的事情,她心裡就像長了一根永遠拔不掉的刺,每次見舒未,她就會不自覺痛一次。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都不敢再重新經過那個地方......”甚至事後,她第一次動用了青聯會,使了不得已的手段把那座酒吧一夜之間徹底清除,都隻是因為她忘不掉的過去。
蘇晚聞言,突然之間笑了,那種笑,是舒未從來沒有見過的凄厲,自嘲。
一個一直無所畏懼的女孩兒,這一刻卻後悔得想要讓生命的所有都倒序重來。
笑到最後,女人的眼角已經盛不住淚水,潸然而下,“你恨我嗎......”蘇晚有些泣不成聲,“可是我恨我自己,這麼多年,每一天,我都痛恨我自己......”
回憶調回當年那混亂的一天,每一刻,蘇晚想起都覺得顫心地疼。
許凝聖二十五歲的生日,舒未專門從英國偷偷跑回來參加。
蘇晚當時也剛好回國,于是一直黏在一起的姐妹兩人一同加入了當晚的徹夜通宵趴。
那家夜店舒未至今還記得,叫做santo,名字和風格形成鮮明對比,當時在葉城可是火了一把,所以幫着籌辦許凝聖生日趴的人特意提前包下了整個場子,準備為許家太子爺大辦二十五歲大壽。
蘇晚當時還是葉城上流圈子最神秘的存在,家世,面孔,都是新鮮未知的,所以跟着舒未混進去,根本沒有人起疑。
一直被誤以為是男同的許大少就是在那天晚上和拼酒喝高的舒未一見鐘情的,隻是當時情愫還沒完全傳達過來,女人已經先陪着想要趕着回家見霍銘哲的舒未退場了......到了停車場,蘇晚酒精上腦,實在暈的厲害,隻能讓舒未在車裡等她,自己重新回去夜店裡找廁所解決嘔吐問題。
一切都發生在那個她消失的半個小時之内。
永遠無法挽回。
舒未被帶走了,消失了一個晚上,等蘇晚和穆梓曦找到她的時候,女人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驕縱任性無憂無慮的舒小公主了。
蘇晚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那麼年輕氣盛的年紀不懂得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連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
盡管在往後的一段時間裡,她陪着舒未度過最艱難的時刻,但女人知道,舒未心裡的傷,沒有誰撫得平了。
“我說了,那過去了......”趴着的女人終于直起身,繞過女人走到畫闆面前,擡手輕輕掠過未幹的畫,語氣平穩,“你以為,你和顔澈結婚,能改變什麼?蘇晚,你管不了這事,從前不能,如今也不會行得通,你清醒點。”
已經柔聲安慰了大半,舒未知道,再用這種有商量餘地的方式跟蘇晚讨價還價,根本沒有作用。
“你不就是擔心我抑郁症複發嗎?”女人低低笑了笑,“所以你真覺得,犧牲你和聖哥的愛情,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和慕栩墨好好在一起,忘掉過去?”
在她身上發生的災難和折磨,她隻有靠自己,才會翻篇。
“舒未......”
“我給你一周時間,你不解除婚約,我就用我的方式解決,反正你隻要知道,有我在的一天,顔澈不可能是你的丈夫,連隻是挂名都不行。”
說完,舒未也沒再停留,直接掉頭走人,留下一臉沉思望着她背影走了的女人。
......
舒未趕着回到樓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半,慕栩墨這時已經醒了。
飯點被推遲了接近一個半小時,慕小少爺的臉色自然不是太好。
舒未上樓換了件舒适的睡衣以後才下來餐廳,瞧見端坐在飯桌邊上的人影,小跑着上前,湊過去吧唧親了一下男人冷沉的臉,聲音軟糯,“對不起,讓慕少爺這麼委屈。”
無賴又撒嬌的舉止引得一旁站着的傭人都忍俊不禁。
慕栩墨似有似無地哼了一聲,緊抿着的嘴唇弧度卻有些松動。把女人拉在身邊坐下,這才慢悠悠地開始給她布菜。
“去哪兒了?”
---題外話---第二更。明天隻更一更,因為故事發展到這,寶寶要回頭看看整個故事架構,理理思路~麼麼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