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苦地閉上眼睛。爸爸以飛蛾撲火的形式成全了她安穩的後半生。以後再也沒有人會來威脅她了・他的好兄弟王克接管了這裡的一切,可以繼續在A市隻手遮天,從俄羅斯購買武器,從哥倫比亞購買毒品,與意大利黑手黨合作洗錢,與日本雅庫紮攜手開拓情色市場・
爸爸有全身而退的機會,如果她肯跟着他離開,或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是自己毅然決然要留下,帶來了那麼多後顧之憂,爸爸一定是權衡再三,才不得不這麼做,金妙言,你自私,你可恥,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受你連累,活該他們最終都離開你!你這樣的人,就該形單影隻的生活!
兇脯劇烈地起伏着,想到激動處,妙言又是一陣暈眩,她靠在沙發上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踉踉跄跄站起來,就要回房間。
“言言,你不要亂動,好好休息,你氣我恨我都可以,就是别傷了自己的身體!”辛格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拉住她的手,想擁她入懷,卻被妙言掙脫開了。
“我們分開吧,辛格。”妙言神情漠然,自顧自地回房收拾東西。
辛格愣了片刻,瘋了似的追過去。
“我知道你氣我瞞了你,我錯了,”辛格伸手去拉妙言,卻被她甩開,隻能傻傻地站在旁邊,看她将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扔進旅行箱。
“言言,你爸爸已經不在了,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你想怎麼發脾氣都沒關系,求你别走・辛格那麼驕傲的人,何曾這樣卑微過,妙言覺得很心酸,她必須走了,她已經給他帶來太多麻煩,不能再連累他。
日記本從書架上滑落了下來,掉出一張照片,妙言隻顧整理箱子裡的東西,絲毫沒有留意到,辛格彎腰将照片撿了起來,照片中,是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妙言親密地和一個男孩靠在一起,笑容燦爛得晃眼。
心裡亂成了一鍋粥,但還是拾起了地上的本子,辛格顫抖着雙手翻看了手裡的日記和照片,那個叫清和的男孩的一點一滴,妙言都記錄得很認真,本子裡貼了很多照片:他們穿着華服跳舞,男孩背着她旋轉,他們擁吻・每一張,都有妙言開懷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她從未在自己面前展露。
難道,我傾盡所有的愛,都比不上那個叫清和的男孩嗎?辛格說不清湧上心頭的是什麼滋味。
他悶不吭聲地坐在沙發上,楞楞的盯着眼前的東西,心一下子就空了。
“你怎麼亂動我的東西啊!”妙言拿過他手裡的本子,認真整理了好一會兒,準備收起來。
辛格猛地把拳頭砸向茶幾,聲音中帶着失控的咆哮:“清和,就是你的未婚夫嗎?”他站起來,眼睛紅紅的,一步一步走向她。
“你當初拒絕我是因為他,那麼今天離開我,是不是還是因為他?”辛格将妙言逼在牆角,很大力地捏住她的下巴,用惡狠狠地眼神盯着她:“那我算什麼?你感情的替代品?又或者,你心灰意冷時的歇腳站?你說啊!”
妙言想躲閃,想解釋,可她動彈不得:“對不起・
一瞬間,辛格的眼睛黯淡了下來,慢慢松了手,像是問妙言,又像是問自己:“那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随即自己找到了答案,嘲諷地笑了笑:“你的心,被那個人占得滿滿的,哪裡還能放得下我。”失魂落魄地轉身,朝樓上走去。
原本以為馬上就可以擁有一個溫暖的家,擁有一個深愛的女人,卻不想,這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諷刺嗎?辛格,哪怕是利用,你在她眼裡都沒有絲毫價值了。
躲在書房的窗簾後,他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别墅,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仿佛被丢到了油鍋裡,疼得失去了知覺・
坐在自己的車上,妙言才從車窗裡回望了一下那個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地方,在心裡默默地和辛格說着再見。她知道自己有多荒唐,可恥的利用了他,抛棄了他,她得把秘密永遠埋在心裡,辛格沒有她,還可以繼續在A市叱咤風雲,自己呆在他身邊,遲早會引來警察的注意,她不要毀了他・
車子開進市區的時候,妙言隐隐覺得肚子不适,身下有一股暖流湧出,一下子慌了,可能是剛才情緒大起大落,影響到孩子了,她一腳油門,向醫院駛去。
“醫生,我的孩子怎麼樣?”渾身無力地躺在病床上,那種不适感才漸漸消退,妙言什麼都不想管,她隻想知道孩子好不好,這個孩子太來之不易,如果出了什麼差錯,她一定會遺憾一輩子。
安上胎心監護儀,她聽到了肚子裡的寶寶“波~波~”的心跳聲,微微松了一口氣。
“胎心有點弱,還需要做進一步檢查。”醫生面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肯多說,隻是囑咐她好好躺着。
醫院的白色和淡淡的消毒水味能讓人安靜下來。金妙言躺在病床上,有一種穩妥的安心。她必須籌劃一下接下來的生活。之前的那個小區不能再住了,否則辛格會很輕易找到她,現在她懷了他的孩子,如果被他知道,他們之間會有更多牽扯不清的關系,她打算另買一套小公寓來住;另外,得聯系一家好的月子中心,讓她可以在那兒生孩子,并待到孩子滿月;保姆也應該雇傭一個,她現在情況特殊,需要别人照顧・
衆多大事小情一起湧上心頭,妙言腦袋不夠轉了,隻能拿筆一樣一樣記錄下來,如今她無依無靠,事事都要自己思慮周全,這才是真正讓人感到心力交瘁的。
留院觀察了一天,萬幸的是,隻是輕微出皿,寶寶沒有事,醫生叮囑她在醫院住幾天保胎。
晚上,病房裡的燈很昏暗,妙言撫摸着肚子,心中湧出無限的溫情,她對自己說,無論遇到多麼大的困難,自己都要保護好寶寶,不能讓他受任何委屈。
可惜,這種堅強在第二天就崩塌了。同病房的一個孕婦早上住院,一大家子圍着她,老公給換拖鞋,婆婆幫着整理衣服,媽媽給削蘋果,妙言看着,心裡特别羨慕,她覺得自己孤零零的很可憐。
“少奶奶,我終于找到你了。”在金妙言低頭抹眼淚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擡頭一看,是張媽。
妙言沒想到張媽會到這裡來,慌忙擦掉眼淚,起身坐了起來。
“快别動!你想吃什麼我來!”張媽忙過去把妙言扶了起來,“我那天聽你說會來複診,就天天過來打聽,今天一位好心的護士小姐告訴我你在這兒。”為了找妙言,張媽天天來醫院打聽,沒少跑冤枉路。“少奶奶,你喜歡喝我熬的雞湯,今天特意做給你喝的,快趁熱嘗嘗。”張媽把金黃色的雞湯倒進碗裡,送到妙言嘴邊。
“張媽,以後,别叫我少奶奶了,我和辛格分手了・妙言的聲音哽咽起來。
“唉,少奶奶,您别怪我年老愛唠叨,”張媽體貼地給妙言掖了掖被腳,在床邊坐下,跟她聊天:“少爺是我從小看着長起來的,這孩子心思重,從來都不相信感情的。這些年,他錢掙得不少,女人也換了好幾撥,但張媽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幸福,你沒來的時候,他常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回來了就悶不吭聲在書房處理文件,年紀輕輕的,一點活力都沒有。可自從你來到這個家裡,他真的變了好多,那種幸福感誰都看得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但張媽求你,别放棄少爺,成嗎?”
妙言眼淚早已奪眶而出,臨走前辛格那一臉受傷的樣子重新浮現在眼前,心口一陣鈍痛。可她回不去了,如今唯一能讓自己堅強,就是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她不能讓孩子出生在一個充滿争吵和不信任的環境裡。
張媽心疼地摸了摸妙言的臉:“你看你,折騰了這麼些天,都瘦成什麼樣了・我先回去,明天再來給你送雞湯,你好好照顧自己。”
妙言忙勸阻:“不用了張媽,我請了護工,會照顧我的,那個家怎麼離得開你,辛格還要你照顧呢!”
張媽猶豫的一下,艱難地點點頭,臨起身時,妙言又不放心的囑咐:“别跟辛格說我在這兒,我這些天就是累着了,沒有什麼大毛病,您不用擔心。”
張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滿眼都是放心不下。
當一個女人遇到她愛的男人時,她的智商近乎為零,或者甯願僞裝為零。她再也不能思考,她的眼中隻有他,并且心甘情願縱身投入。否則,聰慧如杜十娘,怎會選了個軟腳蟹李甲托付終身?機關算盡的田曉甜,怎麼會着了同樣陰險的辛巫的道兒?
此刻,辛巫正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和母親天瑜說些什麼。眼前的咖啡冒着氤氲的熱氣,将兩人的眼神都搖曳得不太真實了。
田曉甜時不時進來為他們續杯,并不清楚他們母子在商量什麼,隻見辦公桌上散落着各式文件,期間還有幾位律師陸陸續續進來,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