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親王府位于尚恒坊東面,小區綠化極好,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巡防不斷,正門是平整锃亮的水磨磚大街,能容三輛大馬車同時通過,拐兩道街直接入皇城,後門一推開則是長樂街,繁華鼎盛,川流不息。
同湯媛一道進裕親王府的兩個姑娘,一個叫含薇,一個叫紫露,乃章皇後身邊的二等宮女。光聽名字就知道有多美,再加上萱兒,一共四個掌寝。
她跟萱兒一間房,含薇和紫露一間房,這裡說是一間房,但房間很大,中間以巨大的黃花梨屏風隔開,其實還是相當于一人一間。家具物什多是黃花梨的,尤其那拔步床做的更是精緻,委實不辱沒了王府一等大丫鬟的的身份。至于個人的箱籠櫥櫃也都有鎖,*方面還是挺人性化的。
萱兒跟她最要好,含薇比較拘謹膽小,紫露外向活潑,一見到她就媛姐姐媛姐姐的叫個不停,這邊剛看了一眼茶壺,那邊她就能給你倒上一碗茶,真真是個嘴甜又勤快的,萱兒一開始覺得她太會拍湯媛馬屁,對她很是不喜,結果接觸下來發現紫露這個人似乎也不太惹人厭。
殊不知紫露越是讨好湯媛,湯媛就對她越不喜。倒也不是因為紫露會拍馬屁,這本就是做下人的基本職業素養,她不喜歡紫露是因為有一回不小心聽見了紫露與含薇的對話。
含薇膚色雖然白皙卻不夠亮,根本就不适合穿寶石綠的小襖,可又喜愛那新潮的顔色,正是猶豫不決之時,紫露卻滿目驚豔的大呼漂亮,贊姐妹幾個就她身材最好,撐的起這樣的款式,又歎自己肩膀窄了點,穿什麼都不如她精神。
含薇将信将疑,紫露嬌嗔道:“好姐姐,明個兒我值夜,你這衣裳借我穿穿呗。”
那日可是含薇頭一回給賀綸值夜,說嚴重點可能關系到賀綸對她的第一印象以及今後的性.福,她哪裡舍得将這麼美的衣服借給别人,當然是自己穿了。紫露還真是個有趣的。
最終含薇穿了寶石綠的小襖,戴了一枚更不相稱的簪子,臉頰還挂着紫露猛誇留下的粉暈,開開心心去當值了。
從那以後,紫露一湊過來說湯媛哪兒好,湯媛就警惕的将哪兒審視一番。
然而入府半個月,賀綸止口不提何時發還賣身契。這人忘性也忒大了。湯媛試着提醒了他幾次,他沒有反應,那就再等半個月吧,半個月之後若是還沒反應,她隻好厚着臉皮明說了。
但在這半個月來臨之前,湯媛比任何時候都賣力的哄賀綸開心,還親手做自己獨創的飲子請他喝。這頭順毛驢奇迹般的越來越溫柔,果然順毛捋是對的,湯媛自以為找到了竅門。
這日又輪到她值夜,剛要沉入夢鄉,身子忽然一輕,竟被他抱了起來。
“元宵,一起睡嘛。”他笑意無賴,将她擱在自己裡面,其實這是很不符合規矩的。女人必須睡在王爺外面,這樣端茶倒水什麼的方面,可他将她攔在了裡面。
然而湯媛再傻也沒心寬到跟男人同床共枕啊,“殿下,您說過不強迫奴婢侍寝的!”
她動不了,被賀綸抱成了團兒。
“本王沒說要你侍寝,咱們就是單純的睡覺。”
鬼才信他的單純睡覺,大哥,你都變形了!湯媛有點兒輕微的夜盲,看不清賀綸的五官,但明顯感覺他不懷好意。
“元宵,以後你每晚都陪我好不好,我保證不強迫你,你陪我吧……”他不是對其他女人沒有生理需求,隻是更想要她,而且隻要想起她說的“在最好的年華将最赤誠的自己留給心愛的人”,再洶湧的欲.望也要熄滅,他從未想過為湯媛守身如玉,但不知不覺做到了現在。
他渴望她的感情,也渴望她的身體,隻能小心翼翼試探着,見縫插針,倘若她反抗的厲害,他就立刻停下,但還是惹惱了她。賀綸立刻縮回亂伸的手,不就碰了一下,有這麼痛嗎?
卻說湯媛,在與他撕扯中漸漸感到疲憊,不是身體是心理,她忽然厭倦每天提心吊膽的日子,這種厭倦令她不想再動彈,隻靜靜的仰面躺在他身畔。賀綸一怔,又試探着伸向她,她沒動,這讓他的膽子又大起來,有些急切的咬着她耳垂。
“元宵,你推開我,推開我,我就停下……”他的額頭漸漸冒了層熱汗,打濕了她的鬓角。
湯媛微微怔然,沒有動,她知道他是騙她的,他不可能停下,隻會推一次停一下。
翌日,晨光一點一點的照進熏香淡淡的内卧,腳踏上歪七扭八的躺着幾件衣衫,被子底下的女孩還在沉睡,她應是困及了,若非還有呼吸,就像個瓷娃娃。
賀綸看了她一會兒,用額頭抵着她,幸福的閉上眼。
湯媛卻慢慢的睜開了眼。
卯時四刻,她如常起身穿衣,彎腰的時候動作微僵,賀綸光着胳膊從身後圈住她,“元宵,再陪我一會好嗎?”
“這樣不合規矩,奴婢每日都是這個時辰起床,還要安排下人伺候您,殿下且先休息吧。”
她的步伐比平時慢了點,但脊梁挺的很直,輕紗帷幔淡然合上,隻餘他手中一點淡淡的鵝梨香,仿佛昨夜什麼也未發生過。
賀綸微微慌亂,他想過她可能會鬧,罵他無賴,也可能會哭,責怪他流氓,但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平靜。
湯媛甫一回到房間,小丫頭已經為她打好溫水,鋪好帕子,甚至還要伺候她更衣,她連忙找了個借口将小丫頭支走,自行洗漱幹淨,換了身幹淨的衣裙。
紫露見湯媛今日穿了一件立領的銀白色小襖,繡着蘭花的鵝黃色潞綢長裙,水靈的不像樣,心下微許異樣,目光重又落在她的立領上,不由暗暗發笑,唯恐大家不知殿下昨夜疼了你?
“媛姐姐起的真早,當了一晚差累了吧,你先坐着喝口茶,我幫您去看着廚房。”她一臉關切。
“妹妹的心意我領了,隻是當差容不得馬虎,萬一王爺責罰起來連累了你可就不好。”湯媛溫和道。
一聽有可能被連累,紫露面色微僵,“那我不敢添亂了,若有什麼能讓我做的,媛姐姐你可不要客氣。”
不過湯媛一離開,她就變了臉色,什麼玩意,一身的騷味。餘光一頓,見萱兒挎着一籃子鮮花邁進來,“萱兒,你今天這條裙子可真好看。”
王府廚房的劉氏原就是宮女出身,又跟曹掌膳要好,自然也就跟湯媛親近。其他人見了湯媛也是客客氣氣的,從五品的女官,又是皇後娘娘親自封賞的人,隻要王妃側妃一日不進門,内宅說是湯媛說了算一點也不為過,關鍵王爺寵她啊。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湯媛站得高,那些人自然就要捧。
是以,她才邁進廚房,就有媳婦笑吟吟的搬來小杌子,請她将就坐下,湊合喝杯茶。
“裡面油煙重,可别熏了姑姑的新衣裳。王爺的菜單子都在奴婢手裡呢,姑姑您看看有沒有啥不妥的,還有這三思卷,其實就是三絲卷,但咱們的三絲跟别處的不一樣。團慧,端兩個上來給姑姑驗一驗。”
于是幾個人借着請湯媛檢驗菜單的名義,請她吃了一通,等王爺的早膳備好,湯媛也吃飽了。
按規定誰當值誰就伺候王爺早膳,湯媛歇了這一會兒漸漸緩過勁,又與劉氏攀談,說那牛柳做的不錯,但三思卷還是用原來的配方比較好,因為王爺不愛吃豬肉。
她們隻記得王爺的忌諱,但細微的偏好還需要慢慢磨合。
正院五間堂的門檻略高,擡起腳的那一瞬,湯媛終究沒忍住,疼的嘶了聲,幸虧賀綸隻有一分鐘,否則能要了她的命,卻沒想到“一分鐘”正立在東裡間的門前望着她。
下人有條不紊的将飯菜擺桌,賀綸看了那侍膳内侍一眼,對方一激靈,低頭徐徐退下。
湯媛垂着眼将賀綸喜歡的雞絲枸杞粥放在他手邊,蓮子百合糯米粥和皮蛋瘦肉粥則相對遠一些,這兩種口味他偶爾會嘗嘗。
賀綸一直在看她,直到她靠近才忽然圈住她的腰,額頭輕輕抵在她懷中,“咦,你的肚子沒叫,一定在廚房偷吃了。”
“是偷吃了一點,但是為了您試吃。”
“元宵。”他的臉微紅,卻将她抱在腿上抱了一會兒,半晌才道,“起床那會兒你走的急,我忘了告訴你……吃這個。”
他遞給她一隻約拇指大的長頸瓷瓶。
算他還有點良心,沒讓她喝避子湯。想來這藥應該不會太傷身。她連忙謝恩,問一次吃幾粒。
“一粒。”賀綸道。
湯媛當着他的面服了一粒,将小瓷瓶塞回袖袋,一面起身一面道,“殿下,奴婢伺候您用膳吧,再等下去飯菜要涼了。”
“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比如……你可以對我提要求的。”賀綸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眼睛。
真的?湯媛抿了抿唇角,“那奴婢,請殿下履行承諾,把賣身契還給奴婢吧。”
女孩的目光湛然而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