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嘴裡含着甜棗核,看着大方走來的張知賢,她這樣坦然,葉長安都有點懷疑自己小人心了。
“好巧啊長安,居然在這裡遇上你了。”
張知賢整理着鬓角,模樣看上去更加柔美,不得不承認,她的确是美人,倒也怪不得于家公子會冒險垂涎她。
葉長安含糊地應了一聲,算是回應,即便搜腸刮肚也不找不出來什麼話跟她說。
“你現在成了将軍夫人,想見一面可真不容易,我幾次登門,皆被擋在門外,真是一點情面都讨不到呢。”
“上次不是讨過情面了麼,張娘子你現在連于公子都攀結的上,還要我這點情面做甚。”
張知賢尴尬的笑了笑,“長安你可能是誤會什麼了,我是出來買藥的,走的累了就去鋪子裡歇歇腳,正巧遇上了于家公子,便閑聊幾句,大家都在長安城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好裝作不認識的。”
“哦?府上有人病了嗎,如何還要你親自出來買藥。”
“啊,是靖陽公身子不大爽利,自從那日回去,他精神就一直恹恹的,郎中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心裡的病,開了兩副發散的方子,我不放心就親自出來給他抓藥,再順道買點他愛吃的回去。”
聽起來靖陽公夫婦真是恩愛有加羨煞旁人。
“既然如此,張娘子還是快些去,靖陽公怕是要等急了的。”
吃不準葉長安是個什麼态度,會不會把她跟于公子見面的事說出去,張知賢笑着要給她付錢買甜糕,大概是想着讨好。
“别,這不是罵人嗎,這點銀錢我還是有的,你還是留着給靖陽公買藥去吧。”
葉長安搶在前頭自己付了錢拿了甜糕,掉頭就走。
“長安。”張知賢又喊她,“沒事去我那裡坐坐也好,靖陽公很想見你,另外别把今日的事跟他說,我怕他多想。”
葉長安哼笑一聲,感覺自己被人當成了傻子,于是頭也不回的沖她揮揮手,那意思您哪涼快去哪得了。
張知賢跟别人勾搭也就算了,她才不會多管閑事,但事關于家公子,那就隻能抱歉了,這事還非得大做文章不可,既然蔡兄弟跟秦将軍都不讓她上手打人,隻能換個文雅點的方式。
不過具體如何做文章,還得交給他倆,這事不是她擅長的。
葉長安拎着甜糕去往井香,特意走了後門,剛一進巷子就看見了鬼鬼祟祟的文子欺,她腦袋一個激靈,以最敏捷的身手閃了出去,然後捂着砰砰跳的心口,慶幸自己反應快。
花蚊子要來早說啊,她還來瞎湊什麼熱鬧,真是的,嘴上一本正經的不在意,還不是偷偷摸摸來了。
文子欺不是不想來,是拉不下臉來,他的确不想跟陌遙照面,又良心未泯的想來瞧瞧大外甥,于是就幹了這麼一出鬼鬼祟祟的事。
陌遙家的後院靠近她的房間,可以聽見小孩子咿呀學語的聲音,正巧今日陌遙得閑,跟兩個小娘子在後院教宋小公子學步,故而站在門外的人能聽的非常清楚。
“咦,咦,娘……”
宋小公子如今能含糊着蹦兩個字,陌遙教他喊姨,他總是說不好,倒是娘喊的清清楚楚。
這讓門外的文子欺五味雜陳,聽了好半天也沒有上前敲門的勇氣,當然他更擔心的是,他的親外甥說不定都不認他了,多管閑事的小媒官,幹嘛非要抱來給她,不能上門讨要,難不成要他偷娃娃嗎!
同樣觀望了一會的葉長安心裡琢磨了,既然陌遙把他照顧的很好,幹嘛還抱走啊,留宋小公子在這裡,花蚊子還能良心發現的來幾趟,這不剛好嗎?
她偷着樂了一會兒,預備着打道回府,隻是剛一轉身就聽到了一陣吵鬧聲,仔細聽還有撞門的聲音。
撞門的不是文子欺,好似是前面喝酒的客人,聽吵鬧的言語傳來,十分的不堪。
陌遙一個單身女子經營酒肆,又不像在洛陽城那樣上心經營,面子自然就沒有原來廣,況且長安城的公子哥離附庸風雅還遠得很,出現這種不堪的局面一點都不意外。
大概是垂涎陌遙的美貌,喝點酒就來鬧事,葉長安頓時不敢走了,心說花蚊子要是不出手的話,她肯定是要幫一把的,倒是先去瞧瞧是什麼人鬧事再說。
葉長安轉向前門的功夫,鬧事的人已經堂而皇之的闖進了後院,不過陌遙也不是受人欺負的主,自然不由他們這樣胡鬧。
她跟前的娘子個個有身手,上前擋在陌遙跟宋小公子身前,陌遙抱着宋小公子,客氣的說道:“二位公子,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前面好酒好茶的喝着,有甚不滿的可以說,這樣無禮可是會傷顔面的。”
“不滿,太不滿了,哪有這麼幹喝酒的,沒有個姑娘陪着多沒勁,不是我說啊,你這樣開店是不長久的,幹巴巴的喝酒誰願意來那!”
“可不是嗎,我兄弟看你是個懂事的,想跟你聊聊,你也知道傷顔面,還是上道些好。”
兩個郎君滿口混賬話,委實叫人不能容忍,陌遙原也不是什麼好說話的,當即就冷了臉,“二位想找姑娘,還是去勾欄院方便,我們這裡不是你們撒歡兒的地方。”
“呵!口氣不小啊,知道我兄弟幹嘛的嗎,還想不想在長安城混了!”
兩位郎君還沒橫過兩句話,就被兩個丫頭給推了出去,雖然不好大打出手,但兩個丫頭也沒有手軟的意思,門神似的抱着胳膊站在那裡,十分不好惹。
兩個郎君中看不中用,有一個好似有些身手,卻不知為何沒有硬來,另一個就隻會放狠話,“你們等着吧,明日我就把這裡夷為平地,不識擡舉!”
有賊心沒又賊膽,于是就這樣罵罵咧咧的走了,銀錢沒給,出們還踹倒了好幾株盆栽,十分不成樣子。
葉長安此時正要進門,與他們碰了個正着,卻發現冤家路窄,又是于家公子那個不要臉的。
這倆人真是一點都不消停啊,哪都有他們,想打人又不成,葉長安郁悶至極,隻是到底不甘心,憋着想要出口氣,就算不打人,也不能由着他們這樣欺負人,教訓一下也是應當。
葉長安悄悄跟在他們後面尋找時機,而在轉角處還有另一個守株待兔的,待于錦泰二人一轉彎,就跟一隻面色十分不友好的活閻王照了面。
見兩人退了回來,葉長安也迅速藏身起來,還以為文子欺那個爛人見死不救跑了,原來在這裡等着,既然如此,她非常願意把這個為陌遙娘子出頭的機會讓給他。
至于文子欺是不是替陌遙出頭不清楚,反正他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更像是自己來出氣發洩的。
“你又是那裡蹦跶出來的狗,别擋道!”于錦泰不客氣的指着文子欺罵道。
于錦泰不認得文子欺,可能是文大公子如今低調到沒人關注,形象又邋遢,眼神兒稍微不好的就不把他當個人瞧,可跟他一道的那位眼沒瞎,他卻是認得文子欺。
跟于錦泰一起的郎君姓劉名昌,乃定陽劉家之子,劉家興起多年,如何不知曉洛陽城大名鼎鼎的文大公子,甚至還照過面,隻是劉昌此次進長安城并不是過了明面的,跟于家私下來往也不想鬧的人盡皆知,他吃不準文子欺的意圖,但是打心眼裡不想在此橫生枝節。
然而文子欺沒有要跟他認熟叙舊的意思,甚至正眼都沒看他,上來就是一頓暴揍,沒什麼目的性,就是單純的為了打架而打。
沒兩下于錦泰就吃不住了,嚎的凄慘無比,整個巷子裡都回蕩着殺豬的聲音,“殺人啦,救命啊,我是于家公子,我有大把錢,誰來救人那……啊……”
文子欺對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頭,直接把一連串讓人惱火的嚎叫給打了回去,于錦泰沒出息的抱頭縮在地上,再也不敢出聲。
劉昌見情況不太對,心裡也慌了起來,“文公子,有話好好說,别動手啊……”
文子欺就跟聽不見一樣,哪裡有響就往哪裡招呼,照着劉昌的面門又是一拳,劉昌倒是比于錦泰好一些,至少能招架兩招,但也扛不住文子欺這麼不講道理似的狂轟亂打,一擊不成又是一拳,這下沒躲過去,被揍的鼻青臉腫,皿順着鼻子嘴角就噴了出來。
原本心安理得在旁觀戰的葉長安見勢不妙,心說文子欺可能是瘋了,這不是打死人的架勢嗎,情急之下,這就要跑過去拉架。
可忽然之間,巷子口就傳來呵斥聲,竟是聽見了響動過來查探的巡城吏。
“都幹什麼那!住手住手!”
巡城吏都到眼前了,文子欺還沒有住手的意思,對着跪地求饒的兩人再一陣拳打腳踢,凄慘程度令人發指,當着巡城吏的面就這麼嚣張,還是在對方認輸求饒的時候,簡直就是目無法紀,别管是什麼道理,光這一點就能給文子欺扣上當街行兇的帽子,進一趟大牢是足夠了。
“還不把人拉開,不成樣子,都給我帶到府衙!”
文子欺可能是真的瘋了,被幾個巡城吏架着胳膊還踢了于錦泰兩腳,可憐那于大公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離死也不遠了。
葉長安三兩步沖上來,陪着笑臉說道:“幾位大人誤會誤會,喝了點酒都昏了頭,打兩下鬧着玩的,沒什麼大事就别勞煩大人們費心了是吧?”
陌遙亦聞聲趕來,顧不上去看文子欺如何,趕忙幫着葉長安勸和那幾個巡城吏,隻是無論如何好言相勸,巡城吏都沒有要放過的意思。
“有這麼鬧着玩的嗎,都要出人命了,事關于家公子生死,此事不能放任不管,不然我等難逃罪責,将軍夫人得罪了,都給我帶走!”
葉長安見事情嚴重,便知今日定是捅了簍子,隻好賣着秦将軍的老臉跟着一道去,臨走跟陌遙說道:“陌遙娘子你先回去,花蚊子的事就交給我了,你不必擔心,隻管照看好宋小公子就是。”
想了想又湊過去小聲道:“花蚊子這是在替陌遙娘子出頭那,别擔心,好事。”
還不擔心那,那位眼看着神志都不清楚了,也不知鬧到個什麼地步,陌遙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的事情不是這樣單純,那個眼生的郎君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看起來還認得子欺,子欺也不是當真糊塗到家的人,莫非故意把事情鬧大的嗎?
她吩咐跟前的一個娘子道:“快去跟秦将軍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