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昨夜幹了虧心事,第二日起了個大早,老老實實的在練武場等着秦将軍的效驗,然而秦将軍并沒有來。
“哼,原來也是個不守時的!”葉長安腹诽。
當然她不知道秦将軍昨夜幾乎沒睡,起床後就去晨朝了,照舊讓于伯煮了雞湯,然後她才有美美地雞湯面吃。
葉長安吃飽喝足去到官媒衙門,一來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幾位媒官無不滿面笑容的獻殷勤,桌椅闆凳都替她規整好了,隻等她人來。
呵,洛陽城裡的人,連勢利眼都比别人多長幾隻那。
趙媒官先道:“聽聞葉媒官昨日去了長公主的花社,不知可有見到徐娘子?”
趙媒官這種是屬于公事公辦的口吻,方媒官就不一樣了,跟在後面笑呵呵的說道:“那還用問嗎,我早就說過長安很有本事的,一定沒有問題,能見到長公主都是本事呢!”
方媒官昨日得了她那位主簿親戚的提點,知道葉長安背後有秦将軍這尊大佛後台,後悔起初看走了眼,這就上趕着來彌補。
“徐娘子答應見一面,結果還未可知。”葉長安神色如常,依舊隻跟媒官們點頭示意。
“能答應見面就是妥了啊,小娘子們都害羞的,心裡指定是滿意。”
官媒衙門總算躲過一劫,趙媒官心裡踏實了不少,又另說道:“接下來我們官媒衙門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采選令頒布至今,各地的娘子郎君們皆陸續進了洛陽城,由于人數前所未有的多,宮中令我們官媒衙門協同河南郡府整存入選者的戶籍身份。”
這算是長臉面的分外事,官媒衙門雖然能常與世家貴族打交道,但鮮少能跟宮中攀扯上什麼關系,說白了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兩個階層。
往年采選進洛陽城的娘子們人數有限,都是由宮中女官以及内侍們進行篩選分配,今年不僅有娘子,更有諸多郎君,加在一起大概能占小半個洛陽城不止,宮中人數不夠,便隻能在進宮前先篩選一番。
這篩選二字便大有文章可言了,誰知道官家弄這麼多人來到底要做甚,總不可能都留着自己用吧,分攤給各世家貴族是必然的,如此留誰不留誰,先一部分篩選的時候便能大做文章。
再者入選來的人也有高低美醜之分,又大都是庶族出身,可篩選處極多,所以如此大的工作量,隻能分攤給其他清閑衙門,官媒衙門這等常與民事打交道的地方,便再合适不過。
官媒衙門裡頭除了葉長安,其他人皆躍躍欲試興奮不已,你想經手這麼多的美人,摘出來送給哪位貴人都是現成的人情,還有數不盡的好處,如遇上樣貌平平無處安放的,賣給誰家做侍女都不在話下。
葉長安自然不知道還有這許多暗箱,便是知道也沒處賣,大概就隻能送秦将軍幾個做人情。
她想着今日與徐娘子先約好見面時間是要緊,昨日兩人說好去俞記茶鋪見面,待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葉長安先行過去。
茶鋪在西城大市區,葉長安找了許久才找到,時辰已到,卻不見徐娘子蹤影。
跟這些大家娘子不能太較真,葉長安如是想着,便耐心等她,這裡沒有免費的茶水,隻有幹坐着發呆。
約莫過了兩刻中,徐應桐才姗姗來遲,看上去神色有些匆忙,像是遇上事耽擱了,徐應桐要了單獨的小間,坐下來先吞了兩碗茶。
葉長安發現她眼睛微有紅腫,大概是哭過,不知道出了何事。
“不好意思啊葉娘子,我昨夜沒睡好,今日起晚了,不耽擱你事吧?”
“不礙的,徐娘子若是有事,派人來打聲招呼便罷。”
徐應桐托着下巴歎聲氣,“唉,是有樁煩心事,葉娘子知曉采選這回事吧?”
葉長安點頭,“莫非徐娘子亦要參加?”
徐應桐小臉很是沉重的點了兩下,“是啊,我阿爹不知中了什麼邪,忽然就要我參選,我哭鬧了一夜都沒用。”
洛陽城的貴女們其實并不是非要參選,在這方面她們享有一定的特權,尤其出身特别好的娘子們,還有選夫婿的權利,若是官家看上了誰家的娘子,會直接納進宮,當然想參選的也沒人攔着。
徐應桐的家門算不得特别高,洛陽城裡貴族遍地,正數倒數都數不上,最多她爹徐廷尉現在官威不淺,算是有實權的家族。她本身又是家中嫡女,比起進宮,倒不如尋覓一家更有助力的家族為上。
徐廷尉不知又吃錯了什麼藥,原本是要家裡的一個庶女參選,忽然就要改成徐應桐,她一個嬌滴滴的嫡小姐如何受得了這個。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大都向往着娘子郎君花前月下,尤其徐應桐這麼個性情,肯定不耐煩宮中的枯燥。
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那,前一刻官媒衙門那幫婦人還都信誓旦旦,忽然就變故叢生,徐娘子要采選,那八成就沒賀添什麼事了。
“你放心啊葉娘子,我既然答應你要見一見賀添,不會讓你難做的,反正采選的事我是不會答應的,大不了我就跑。”
不是葉長安打擊她,她跑出去也沒有活路。
“徐娘子先莫慌,說不定廷尉大人是有什麼難處,回頭再與他說說,沒準還有餘地,再者與賀公子見面一事您來定比較妥當。”
“他啊一準是讓豬油蒙了心,昨日還沖我發火,大概是有什麼棘手的事吧,可是他也不能如此草率的決定我的終身大事呀,反正我很生氣,絕對不會妥協的!”徐應桐信誓旦旦,臉上又充滿了鬥志,“我看就今日見面吧,我怕回家被我阿爹禁足,那你不是又有麻煩了嗎,對啦,你有沒有帶秦将軍的東西來呀!”
葉長安委實佩服徐應桐的樂觀心态,這種時候了還惦記着秦将軍,大概是真愛。
“我隻帶了秦将軍讀的一本書來,不知可行?”
“秦将軍原來也愛讀書呀!”徐應桐美滋滋的,“其實拿什麼不要緊,就是秦将軍往日太過神秘,又是觸不可及那種人,我們都心裡好奇,你知道那種獵奇心嗎,能拿到他看的書,洛陽城裡我一準是頭一份,足夠我出去炫耀幾年啦!”
炫耀幾年……
那吃過秦将軍煮的牛肉湯,還收過他親手做的匕首套的人,是不是能炫耀子孫八代……
葉長安琢磨着,這可能是個發家緻富的門路。
徐應桐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翻開秦将軍的書,剛看第一眼就傻了,一張臉抽搐了半天沒找到一句合适的形容。
“這個……哈!秦将軍原來私下裡這樣有趣嗎,我還以為他平日嚴肅的不像人,讀書也該讀些兵法謀略之類,原來他愛讀志怪呀!”
葉長安壓根沒瞧是什麼書,秦将軍這等刻闆之人,肯定是讀那些叫人昏昏欲睡的玩意,會是什麼志怪書那,她瞄了一眼書上的字,那一頁寫的正是宋定伯捉鬼。
葉長安跟着噎了一下,秦将軍大晚上的口味這麼重,這是惦記着捉哪隻鬼那!偷這麼一本書出來,秦将軍在世人心中的光輝形象會不會一落千丈啊,葉長安心裡非常不厚道的大笑三聲。
……
秦未被官家指派到廷尉府,正在幹類似抄家的勾當。
今日晨議過後,官家令秦未宋尹二人進廷尉府調查,這調查來的猝不及防,昨日雖然提過,但沒人以為會真的去各官署調查,這得多大動靜啊,廷尉府雖然是丢了一個要犯,可也沒到了萬惡不赦的地步吧,至于直接進府搜查嗎?
這麼着不查出點什麼來都說不過去吧,于是所有人恍然大悟,廷尉徐康年是真的要倒大黴了。
秦未跟宋尹二人代表官家出面監察,另有專門負責搜證詳查的内侍官,一行人在廷尉府列隊排開,頓時就有肅穆惶恐之感。
“廷尉大人得罪了。”宋尹拱手讨罪,又吩咐道,“大家盡量不要擾亂廷尉府的公務,速度快些!”
徐康年這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生,實在沒想到官家如此雷厲風行,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關鍵是為什麼要派秦未來,他一來,好事也能出點變故。大司馬沒說還能有這一出啊,徐康年隻能極力維持住臉上的鎮定,陰沉着臉,眼睛卻随着各内侍官的身影來來去去。
秦未掃視一圈,問道:“那日當職的獄卒以及護衛何在?”
徐康年回說,“皆已收押,初審過後,卻有失職之罪。”
秦未與宋尹相視一眼,心照不宣,秦未道:“那勞煩廷尉大人帶我等走一趟吧。”
秦未後又要來獄卒柳城的屍檢記錄,确如徐康年所言,并無任何異象,乃死于利器他殺,再看其生前身世背景,寫的是無親屬家眷,是個徹頭徹尾的獨身光棍。
另有屍體樣貌描述,上書全身各處皆有燒傷痕迹。
秦未不由蹙眉,這怎麼看都透着不同尋常,看來真如他所料,獄卒柳城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