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破天荒的起了大早,特意在秦将軍門前晨練,試圖擾人清夢,因為昨晚她又被無情的趕了出來,如此純粹就為發洩不滿。
說早也不算早,天雖然沒亮,但離晨朝的時間不遠,不過秦将軍并非每天去,要不要去全看心情,正經的昏君做派。
方才見蔡崇嘉已經抱着一堆書籍,手裡啃着粿子離家了,阿玥業已經在廚房裡忙活着做早飯,唯獨秦将軍懶蟲一隻,房間裡一直都沒有動靜。
葉長安不死心,跑步的時候故意加重腳步聲,恨不得把地面鑿穿,但秦将軍的房門一點要開的意思都沒有。
“呦,葉娘子喊我們将軍起床那?”周行提了把大刀過來,“這麼溫柔哪行啊,得上家夥,要不我陪你練兩招?”
“哎呀周将軍來的正好,我正有好事找你。”
周行哈哈一笑,“甚好事那,莫非哪個娘子看上我了嗎?”
“咦?原來周将軍有再娶得打算嗎,這好辦啊,我回頭就給你介紹一個,不過先說說阿玥姑娘的事。”
“是阿玥啊,怎麼,有誰跟你提過嗎?”周行看起來有些緊張,又有些防備的問道。
“那倒沒有,我就是給你打個招呼,沒準兒您很快就能當老丈人了,這大媒啊我預備保了,就擎等着改天請我吃酒吧!”
周行越發疑惑起來,捏着下巴上的碎胡茬,“有将軍夫人保媒,我倒是求之不得,就是能不能先跟我這個老丈人透露一下那,我性子着急。”
葉長安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虛道,“就咱們家的,你瞧着誰配當你周将軍的東床啊?”
“咱家的啊,沒誰啊,文小子賀小子指定都不成,秦将軍倒是好,名花有主了啊,還有誰啊?”周行掰着手指頭數,翻來覆去想了又想,兩手一拍,終于想起了一個,“啊那個誰!悶頭悶腦的那個孩子,蔡崇嘉!不會是他吧,他跟你說瞧上我家阿玥了嗎?”
“蔡兄弟怎麼了,不入眼嗎,現在多有出息啊!”葉長安自賣自誇的豎着大拇指,“等過兩年,阿玥沒準就是一品夫人,瞧着吧您,阿玥的眼光可比你強多了。”
“你說是阿玥看上他了?”周行想了想,這小子倒不是不好,但在他們武将眼裡,未免太柔弱了些,不過既然阿玥看上了,他這個當爹的就沒什麼好說的,于是幹脆道:“成!這親事我看行,就拜托葉娘子操心了,你看過兩日就提親如何?”
葉長安差點咬了舌頭,“不是,周将軍,您沒事吧,這麼着急嫁姑娘?八字還沒一撇那,兩人窗戶紙還沒捅破,您倒是急甚?”
周行幹笑兩聲,“還沒捅破窗戶紙啊,那的确還早。”
葉長安狐疑,心說周将軍這是憋着事吧?
周行的确憋着事,上兩日他被長公主招了去說話,去之前就琢磨着,一準兒是長公主想确認他的身份,而對于他褚行之的身份,倒也沒有刻意想遮掩的意思,橫豎他隻衷于秦将軍一人,旁的人并不能拿他如何,故而沒有多想。
長公主對他十分禮遇,一副故人相見的熱絡,“實在沒想到還能再見褚将軍,上天庇佑,萬幸您還活着。”
周行客氣,“賤命一條,不足挂齒,長公主您太客氣了。”
“陸将軍麾下的良将個個叫人敬重,有可能的話,自然希望能與大家再見,其實我與秦将軍的心是一樣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建青鳳軍。”
“再建青鳳軍?”周行笑了笑,“據我所知,秦将軍好像并沒有這個心思吧,青鳳軍乃陸将軍所有,麾下的兄弟們也都死的不剩誰,換個人再建的那就不叫青鳳軍了,至少在我看來,他就不是青鳳軍。”
周行心說,這娘們兒是心裡惦記着青鳳軍啊,找他來分明就想探口風,真是笑話,難道他一個僥幸撿了一條命回來,還指望着所有人都僥幸嗎?
長公主溫吞一笑,“褚将軍言之有理,今日找褚将軍來是有事要與您商議,您先坐下來喝杯茶。”
周行琢磨着還有事?還能有甚事,難不成想高官厚祿收買他嗎?
“長公主就别跟我這個粗人繞彎子了,我兵營裡頭事還多着呢,喝茶就算了,您還是有話直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長公主頓了頓,“我聽聞褚将軍還有一個女兒是嗎?”
“是有個丫頭,如何?”周行不明就裡。
長公主笑了,“可是到了婚配年齡?不瞞你說,新皇初登基,心性又不穩,我正想着給他物色一個穩重的新婦,虎父無犬女,想來貴女定然是錯不了的,如此喜事,褚将軍可願考慮一下?”
讓阿玥嫁給小皇帝?周行訝異,“長公主您沒開玩笑吧,我那丫頭小家子氣的很,進宮如何使得,不妥不妥,您要不還是在世家貴女中擇選一個?”
“褚将軍别忙着拒絕,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妨再考慮一下?”長公主依舊不死心。
周行借坡下驢,“那成我再考慮一下,回頭再跟長公主答複,我先回去問問我那丫頭,她要是不願意,我也是沒有法子的。”
“如此,靜候佳音。”
周行逃命似的從長公主那裡出來,愁的不行,長公主這個女人要是惦記上什麼,那指定跑不了,為了拉攏他,簡直什麼損招都想得出來,阿玥年歲還小,臨時現找一個婆家那也不是事,總不能把她送走吧,好容易才父女相見呢!
沒想到他正發愁的時候,葉長安就給遞了枕頭,周行如何不激動,隻恨不的明日就給阿玥蔡崇嘉定親。
隻可惜倆小崽子還雲裡霧裡的,可沒愁壞了他這個着急當老丈人的,隻好拜托葉長安多費心。
葉長安大包大攬,這事就算是攬在身上了,她當官媒的時候不見如此上心,現在倒是發自内心的想要撮合大家,自從她跟秦将軍交心後,就盼着大家都能尋到合心意的人。
跟周行說過了阿玥的事後,太陽已經高高挂起,秦将軍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葉長安覺得不大對勁,就趴在他房門前聽響動。
由于事先被警告過,她要在經過允許的情況下才能進他的房間,所以并不敢破門,而且裡頭什麼聲音都沒有,莫非秦将軍還沒醒?
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秦未當然醒了,睡性再大的人也架不住她在門外捶地試的跑步,他刻意沒有出去,裝作還在熟睡的樣子,并非真的不想起身見她,而是不能見。
因為他最近每到晨起的時候,就會發現視線特别模糊。
起初隻當是沒睡好,起來洗把臉,再揉一揉會好一些,再然後不多一會也就正常如初,故而并沒有當回事,但這兩日的狀況就明顯到不能忽視了,那種非常肯定的模糊狀态不是因為睡迷糊造成的,而是真切又不容忽視的,盡管每日持續時間并不長,但模糊的狀态非常令人恐慌。
他不确定是不是暫時性的,也不知道以後是不是每日都會如此,故而每天都刻意多睡一會,直到症狀完全消失才會開門。
一開門就發現某個扒門的偷聽賊鬼鬼祟祟,他一個爆栗敲上她的腦門,“做甚!”
“哎呦,秦将軍,你起床都沒點聲音嗎?”葉長安捂着腦門,沒好氣,“秦将軍現在簡直懶出了新高度,不上晨朝就算了,太陽都曬腚了才起床,你夜裡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嗎?”
秦未抱臂依着門,一手擡起她的下巴,壞笑,“不知想你算不算幹壞事呢?”
葉長安老臉一紅,“秦将軍你真不知檢點,大白天的瞎說什麼大實話!”
“哈哈……”秦未大笑,攔腰抱起她往屋内走去,“這兩日你就别出門瞎溜達了,選個日子成親如何。”
“嗯?”葉長安奇怪,“秦将軍你是不是幹了什麼虧心事,怎麼透着一股心虛的意思那?”
“心虛什麼,不是你着急要成親嗎,再說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賴床,晨朝什麼的,真不是人幹的事。”
原來是為這個啊,葉長安羞澀的嘿嘿笑,一巴掌糊在他身上,“蔫壞!”
秦将軍正待幹點明着壞的事,外頭忽然有人喊道:“秦将軍,有消息!”
葉長安一翻身從他身上跳下來,裝作一副什麼也沒幹的清白樣子,心說誰這麼沒眼力見兒,還沒親上那!
秦未失笑搖頭,轉而闆正着臉跟小侍道:“什麼消息,拿來我看看。”
是前方打探消息的人發來的,不知道洛陽城發生了什麼要緊事,居然送了急件。
秦未匆匆看了兩眼就皺起眉頭,葉長安問他,“怎麼了,是洛陽城的消息嗎?”
“是洛陽城出事了。”秦未合上信,“我去兵營裡瞧瞧,這事你先别跟子欺說。”
不跟文子欺說,那不就是文家人出事了嗎,葉長安一陣心慌,心說不會又要開戰吧,她跟秦将軍的親事大概要泡湯了。
洛陽城一直都未平靜,是高安與官家兩方勢力較勁的局面,不過說是較勁,其實力量相當懸殊,因為支持官家的人少的可憐。
城中盡是高安的勢力,官家大勢已去,連親兒子懷朔公都跟高安狼狽為奸,就算誰有心想要支持官家,也得掂量掂量前程。
但總歸還是有支持者,比如以文公為首的部分朝臣,以及官家的心腹内侍官,金吾衛等,且官家的位子還在,名義上他仍舊是洛陽城的主人,于是官家一方的人便謀劃着來一場絕地反攻,想要刺殺高安奪回政權。
這大概也是給逼的沒了法子,但凡有點希望,就不會走這條路,高安是那麼容易刺殺的嗎,哪哪都是他的人,想要不動聲色的瞞過他去都難吧,所以艱難程度可想而知,一旦不能成功,所有人都得為這場刺殺付出代價。
謀劃日久,孤注一擲,然而結局幾乎是可以預料的慘烈,刺殺的事沒成,更搭上了無數條人命,這是洛陽城的又一場不大不小的内鬥,這次官家輸的徹頭徹尾,半分希望也不會再有了。
但更要命的還在後面,在刺殺失敗後,官家居然逃脫了,大概是他提前預料到了結局,給自己事先找好了退路,他倒是跑的幹脆,卻留下了為他出謀劃策又賣命的所有人,而餘下的他們,理所當然的要被高安發落。
所以在包括文家人在内的一系列“共犯”,就這麼成了替罪羊階下囚,被高安盡數抓了起來,生死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