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渭看完手劄,也遞給了賀雲昭看。果然是稚子之言,很是有趣。
賀雲昭望着兩個孩子笑道:“将來等純兒長大了看到了,必然感動。”
曹正允自豪地哼哼道:“這可是二哥的心思,當然要感動的,二哥對她好着呢!第一好!”
曹宗渭哦了一聲,語調上揚,揪着他的耳朵問:“你第一好?那你老子呢?”
曹正允忍着疼,咧嘴道:“爹,委屈您排第二罷!”
曹宗渭冷笑一聲,賀雲昭怕他不知輕重,便讓他快快放手。
曹宗渭甫一松了手,曹正允就跑到賀雲昭身邊了,笑嘻嘻地看着不敢打他的父親。
撸起袖子,曹宗渭眯眼道:“好啊,你小子夠厲害了!”搶了他一個女人,還要搶他的第二個!
當着賀雲昭的面,曹宗渭才不會說什麼,哼哼,可等哥倆出了内院,自有法子拘着他們。
曹正允此時還不知道父親心裡有了蔫兒壞蔫兒壞的打算,正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在賀雲昭跟前對着曹宗渭耀武揚威呢。
曹正麾是個機敏的,咳嗽了兩聲,見提醒無用,索性掐了曹正允一把,扯着他坐下,讓他消停點,老實吃飯。
曹正允痛得哎哎叫着道:“你怎和個姑娘似的,還暗裡掐我。”
曹正麾冷笑着怼了他一句:“你怎和個傻子似的,還不知道餓?趕緊坐下準備陪父母親用飯罷!你不吃,長輩總是要吃的。”
曹正允摸摸鼻子,乖乖坐下了。
賀雲昭恢複的很好,也漸漸能下床了,便和曹宗渭比肩坐在炕桌前,在軟墊上坐着,同他們父子三人一齊用飯。
方才那頓機鋒,賀雲昭是都聽到耳朵裡去了,曹正麾一直是個心細聰明了,又于武功上頗有大才,可謂粗中有細,将來加以培養,必能成器。
夫妻倆倒是想到一處去了,牙筷相碰的時候,眼神也碰了一遭,曹宗渭意味深長地瞧了曹正允一眼,微微搖搖頭,而後看了看賀雲昭。
他是在說,大兒子這麼聰明,小兒子這般蠢,到底是想了誰。
賀雲昭給他夾了一顆曬幹入菜的蓮子,也長長地看了他一眼。
曹宗渭看着蓮子想起一句詞說“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剝蓮蓬”,好罷,稚子也有稚子的有趣,蠢就蠢些好了,左右還有他和大兒子擔着,隻求别把小女兒也給帶蠢了才好。
打定主意,曹宗渭愈發堅定了讓曹正允少見純兒的想法。
用過飯後,曹宗渭領着倆兒子去了梢間看純兒。
有親爹在場,兩個哥哥當然也要排後,曹宗渭有些生疏地把純兒抱在了懷裡,問了奶娘丫頭吃過沒有,有沒有不舒服的時候,乖不乖。
奶娘一面盯着曹宗渭抱純兒的手,一面回話道:“姑娘吃過了,也不吐奶,乖得很。”
曹宗渭就放心了,奶娘帶着點謹慎道:“侯爺還是給奴婢抱吧……”您這姿勢,還真不想能把孩子抱好的人。
懷裡的白嫩魚團子動了動,似乎也是嫌這個懷抱不夠舒服,曹宗渭值得把奶娃娃遞給了奶娘。
曹正允惋惜地看着純兒,輕歎了一聲,這哪有當爹的樣子,居然抱娃娃都不會,若是叫他長高到八尺,臂力足夠了,肯定把妹妹抱的穩穩當當的!
正沉浸在幻想之中的曹正允冷不丁地迎來了一個爆棗,曹宗渭透過他小兒子瑩亮的雙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警告道:“就你這身闆,沒個七八年,你甭想碰你妹妹。”
曹正允委屈兮兮道:“再過個七八年的,妹妹也長大了,她怎好叫我抱?”
橫豎都是抱不成,那就對了。
曹正麾頭一次為自己的年紀暗喜,他抿下笑容,走到奶娘身邊道:“奶娘可否讓我抱一抱。”
奶娘見曹正麾年紀夠大了,身量不矮,身子也很結實健壯的樣子,便依言把孩子遞過去,隻是眼神和心神都沒離開,還是牢牢地鎖在大少爺身上,生怕出了差池。
曹正麾小心翼翼地接過純兒,學着奶娘抱娃娃的樣子去抱妹妹,開始還略顯生澀,調整過後,便像模像樣了,小丫頭在他懷裡睡的還挺舒适的。這就是當大哥的好處,能保護的了妹妹,還“擔”得起妹妹的重量。曹正允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卻隻能噘着嘴湊到一邊去,眼巴巴地瞧着,誰叫他年紀太小,若抱着純兒有什麼閃失,不消别人說,他自己也
要自責死了。
這廂逗弄完了純兒,父子三人便出去了。
曹宗渭把倆兒子送出了院子,還站在門口訓話,大意就是以後要加緊他們的課業了,萬不可為旁的事分心,至于後院嘛,能少來就少來,沒的像個小娘子似的,常往内宅來。
曹正允還不想依呢,卻也不敢忤逆,生在武定侯府,好生讀書出人頭地就是天職,又是父親的命令,他豈敢不尊?
曹正麾是早料到有着一頭的,也不大情願地尊了,說來也是該再勤奮着些了,今年八月沒開科舉和武舉的恩科,明年一切料定了,總是要開的,他都快十二歲了,也該臨陣試試手了。
至多也就大半年時光了,曹正麾的日子實在不多,他也計劃着越發奮發向上,隻不過純兒妹妹也是不能忽視的,兩廂都要顧着才好。
哥倆回了内院之後,溫習了課業,隻當是消食了,沐浴過後便湊一塊兒記手劄。
一來二去之間,曹正允有時候還能提點兩句曹正麾如何寫好館閣體,曹正麾也能教弟弟如何在字句上斟酌。
哥倆也算相互學習進益了,倒是一樁好事。
起初兄弟二人沒看出互補的好處來,日子久了,胡先生便誇曹正允在做文章上有長進,也誇曹正麾寫字有長進。
偶爾逢着曹正允書本上的課業學完了,也去院子裡跟着李蒙先生學個一招半式,還頗有将門虎子的風範,哥倆越發往芝蘭玉樹上靠攏了。
不知不覺,也就到了純兒滿月的時候,武定侯府辦酒之前把楊玉藍請來了,裴禾這月也生育了,所以也在坐月子,沒能來幫忙。
孟氏也沒什麼意見,反正是小輩的事,就讓小輩經手,遂滿月酒就交給了楊玉藍和陸秀梨,也未節外生枝再去請曹家宗族裡的媳婦。
楊玉藍嫁到忠信伯府後,經謝氏親自調教,果然穩重老道了許多,武定侯府這麼大的事,被她和陸秀梨兩個聯手辦的妥妥帖帖的。
另有一樁喜事則是,孟婉跟着孟家人一道上京了,正好趕在滿月這天來了。
賀雲昭自然欣喜,出了月子頭一次梳妝打扮好了在屋子裡等她。
兩人一見面便是有說不完的話,賀雲昭讓丫鬟在外邊看着,任誰她都不見,隻和孟婉兩個說話,便是說上一整天也可得。
孟婉可不敢耽擱賀雲昭,與她略略報了家中狀況,便道:“今兒來客衆多,表嫂快快去待客,可别被我耽誤了。”
賀雲昭捏了捏自己圓滾滾的臉,道:“有大房和我程家的侄媳婦,我還見個什麼客?你再瞧瞧我這樣子,如何好見客?”
孟婉拉着賀雲昭軟乎乎的手道:“胖是胖了些,但還是好看,怎麼就見不得客了?”
嗔她一眼,賀雲昭道:“你當我不照鏡子的?一個兩個哄我玩,我又不是允哥兒那般好哄。”
其實自從純兒落地,賀雲昭都瘦了十多斤,隻是還沒有瘦到以前那種樣子,畢竟有些豐腴的地方,也不是一會子就能瘦下來的。
好在曹宗渭曾經說過,喜歡她胖點,哪兒哪兒都摸着舒服,尤其那兩處,手感尤其好。
這些私話賀雲昭是不會對孟婉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講的,打個岔又把話題繞到孟家去了。
孟婉多是報喜,賀雲昭也曉得肯定有憂,便問了有沒有什麼大難處。
孟婉頗為感慨道:“自我母親鬧過那一次,我父親倒是老實了,隻是母親身子虧了,難得将養,要不是這大半年好了許多,我也不得上京來。”
“這麼說,這回來了很快就要走了?”
孟婉點了點頭,道:“不過還是會多陪陪嫂子和我小侄女的。诶?小丫頭在哪處,我得去看看她。”
說着,賀雲昭就領她去了。
滿月的純兒長的白嫩可愛,隐約可見細眉杏眼,瓊鼻櫻桃口,煞是可愛。
孟婉驚奇道:“來時允哥兒兄弟倆去接的我,說是純兒長的有些像姑姑,我倒不大信,這一看,還真是有些像。”
隔代像也不是沒有的事,何況小孩子沒長定,指不定像誰,也說不好以後像誰多一點。
孟婉又道:“你們一家子大氣樣兒,有個江南裡水嫩嫩的姑娘調和一下也好,那兩個粗小子以後也知道疼人了。”
賀雲昭笑道:“他倆早就為着純兒瘋魔了,我撿幾件事說與你聽,讓你瞧瞧可不可笑。”
孟婉牽着賀雲昭道:“好,嫂子咱們出去說,省得吵到了純兒。”
兩人出去之後,伺候的四個奶娘都低聲嘀咕說:“咱們姑娘可真是好福氣,自打出生以來,沒有哪個不愛她的。”
有個奶娘摸了摸純兒的脖子,沒試着有汗,便拿開了手,也笑道:“咱們姑娘這樣好看又乖巧,哪個能不愛她的?”純兒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夢見了什麼香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