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程懷仁從平樂的床上落荒而逃,外面伺候的丫鬟看見衣不蔽體的他從内室逃離出來,臉上還帶着厭惡。
宜靜進去伺候的時候,平樂正憤憤地把被子蓋在身上,語氣惡劣道:“他娘的!隻當我是被狗咬了!”
低着頭走到架子床邊,宜靜伺候着平樂起來洗漱。
平樂眼裡含淚,憤憤不平地看着宜靜道:“憑什麼他敢這樣對我?你說我父親還會不會替我出頭了?”
宜靜扶着她起床,替她穿上衣裳,道:“太子妃還是疼您的。”
平樂歎了口氣,目露兇光道:“我怎麼能比他先低頭,我要看着他跪在地上求我的那一天!”
宜靜替她穿上缂絲褙子,溫柔的語氣傳到平樂的耳朵裡:“三爺心裡想着一個,秋水苑還住着一個,他比您難過。”
平樂忽而笑了,道:“他怕是還想娶賀雲溪,有我做正房,她就等着做妾!”
宜靜面帶淡笑,再未接話。
前院的程懷仁收拾好自己後,便衣冠楚楚地出了忠信伯府,他坐着馬車到了賀家,遠遠地把車停在賀家附近,望着賀家的大門怔怔出神。
程懷仁可真想再見到她!思來想去,他都沒想出合适的法子,隻好按下心中思念,暫且回到家中。
……
武定侯府裡,曹宗渭一夜未歸,賀雲昭雖然早睡了,醒的也早,丫鬟伺候她梳洗後,用過早膳就在園子裡消食。
現在她腹部已經微微凸顯,又是春末的天氣,衣衫漸漸削減,能明顯看出她孕婦的身份。
賀雲昭在園子裡走了一會兒,累了便去了涼亭裡邊,夏秋把厚厚的軟墊放在石凳上,讓她坐下。
坐了沒一會兒,賀雲昭便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是他們哥倆來了。
賀雲昭沖遠處招招手,笑道:“你們怎麼來了?”
曹正允道:“先生昨兒喝多了,早上派人來傳話,說上不了課,讓我們休息一天。”
和武定侯府有交情的人,大多和忠信伯府也有交情,胡先生和李蒙昨兒也被請去了程家,又有陸放灌酒,桌上賓客不醉也難,這兩位年紀都不輕了,宿醉過後,定是難受的很。
夏秋在另一張凳子上也放了墊子,原是怕賀雲昭畏寒,才多帶了一個,這下子正好用上,不過還是少了一個。
曹正允很“體貼”的把墊子讓給了曹正麾坐,他走到賀雲昭身邊,挨着她道:“娘,我站着就行。”
曹正麾呵呵一笑,道:“還是我站着吧。”他也想貼賀雲昭近一點呢,越長大一些,越是離母親遠了,就好比作日,曹正允就能護在娘親身邊,而他隻能提心吊膽地偷偷擔心着。
曹正允鼓鼓嘴,大義凜然道:“古有孔融讓梨,我要讓哥哥!”
曹正麾半阖眼皮子看着曹正允道:“我不用你讓,你坐吧!”
曹正允偏不,他抱着賀雲昭的手臂撒嬌道:“娘,你看哥哥不懂禮,我讓他,他該說謝謝,偏生不受我的好意是怎麼回事!”
曹正麾撇撇嘴道:“你這是讓我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想坐,還想讓我坐。”
賀雲昭把兩人都拉到身邊,哄着道:“兄友弟恭很好,既然讓來讓去沒完沒了,那就都不坐了,就在我身邊站着吧。”
曹正麾當然樂意,反正平日學習的時候也沒少站,站這麼一會兒,還是離娘親這麼近,他可以的!就看曹正允那個小短腿站不站的住了。
曹正允一個人霸占着賀雲昭,叽裡呱啦講個不停。
小孩子講話還是還有意思的,有的時候口齒不清,一個字連續說幾遍,像個小結巴,或是說着說着就手舞足蹈起來,賀雲昭認真地聽着曹正允講話,還能看到他蹦蹦跳跳的樣子,着實有趣。
看到賀雲昭笑了,曹正允愈發興緻高漲,幾乎快把胡先生同他講的東西都複述了一遍。
曹正麾就靜靜地守着,他就不信,曹正允沒有口幹舌燥的時候!
兩炷香功夫過去了,曹正允果然累了,丫鬟倒了杯水給他,喝完水,他一屁股坐到了軟墊上休息。
曹正麾擋在曹正允面前,同賀雲昭不疾不徐地說起話來,因背對曹正允,幾乎把他的視線都擋光了。
現在曹正允完全看不到賀雲昭的臉,隻能聽到她的聲音。
曹正允搖着揪着曹正麾的肩膀道:“哥,你讓開點。”
曹正麾心中暗笑,卻巋然不動,把曹正允的視線擋的死死的。
曹正允見推不開曹正麾,伸手揪着哥哥頭上的發髻,捏了捏,道:“哥,你再不讓開,我可就用力了!”
曹正麾頭上的發髻沒有編小辮,就用銀發箍固定着,若是曹正允用勁把發箍取下來,頭發很容易就散了。披頭散發可是非常失禮的事!
曹正麾擡手捉住頭頂上胖乎乎的小手,道:“給我放手!”
曹正允握着曹正麾頭上的小鬏鬏,道:“你讓不讓開。”
曹正麾無奈,隻好讓開,一轉身,便把曹正允給捏住,擰的他的臉發紅。
曹正允本就有嬰兒肥,這麼一捏,嫩白圓胖的小臉就變得紅彤彤的了,乍然看去像年畫上的娃娃。
賀雲昭看着曹正允直笑,道:“紅紅胖胖的倒好看,早知道該日日給你塗抹胭脂,招人疼。”
曹正允一聽這話似乎立馬不疼了,跳到賀雲昭身邊道:“娘,真的日日給我塗麼?那我每日早晨來給你請安,你給我塗好不好呀!”
曹正麾當即出言阻止道:“曹正允,你怕是忘了父親說了什麼吧?”
曹正允立馬蔫兒了,噘嘴道:“知道啦,不會去吵着娘親和妹妹休息的。”
曹宗渭怕兩孩子吵着賀雲昭休息,都不許他們早上來請安的。
賀雲昭安撫曹正允道:“等以後妹妹出生了,讓妹妹給你畫。”
曹正允驚喜道:“妹妹也會畫?!”
半大的小孩子最喜歡塗塗抹抹,賀雲昭的胭脂都不知道夠不夠用,隻希望他們哥倆倒時候真的不怕才好。
賀雲昭道:“等到妹妹能畫的時候,你可自求多福吧!”
曹正允還沒體會過來,他傻愣愣地問:“難道妹妹也和爹一樣……塗的很難看?”撓撓頭,他又道:“可是隻要是妹妹塗的,難看也沒關系啊。”
曹正麾一本正經地附和道:“要是妹妹高興塗,塗哪兒都行。”
賀雲昭摸着腹部道:“你們倆這般寵着她,我怕她驕縱了。”
曹正允“哦哦”呼道:“驕縱好!我的妹妹,是世上最金貴的姑娘,驕縱些也應當的。”
曹正麾頻頻點頭道;“允哥兒說的對!”
賀雲昭耐着性子跟他們解釋:“姑娘家的太驕縱了嫁不出去的。”
曹正允更加高興了,道:“嫁不出去好啊!我和哥哥養妹妹一輩子。”
曹正麾又重重地點了下頭,道:“對,我養的起一輩子!”
賀雲昭揉了揉腹部,有點替女兒擔憂,雖然兩個哥哥很好,可是這怎麼能和枕邊人比,何況将來兩個哥哥還要娶媳婦的。
不過賀雲昭可不敢問他們倆以後要是娶媳婦了怎麼辦,他怕倆傻兒子說不娶,那曹家的香火豈不是要斷在她手裡了。
賀雲昭隻好轉移話題,問哥倆中午想吃什麼,她吃的清淡,總不能一直委屈他們倆。
曹正允仍舊貼心道:“妹妹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賀雲昭怕耽誤他們倆長身子,便讓夏秋去吩咐廚房中午弄條魚。
母子三人在園子裡又說笑了一會兒,便有人來傳話說曹宗渭回來了。
賀雲昭便讓哥倆先回前院,等用午膳的時候再來。
曹正允昨天當了傳話人,心裡明白父母親有要事商量,乖乖的也不鬧,和曹正麾兩個比肩走了。
分别的時候,賀雲昭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了哥倆一眼,兩人似乎在讨論着以後怎麼防止妹妹被人娶回家……
賀雲昭莫名擔憂起來,她的女兒,大概不會真的嫁不出去吧!
一轉身,賀雲昭便看見了迎面走來的曹宗渭,他眼裡有皿絲,眼睑下面卻沒有烏青。
體格好的男人老的都慢一些,曹宗渭眼睛周圍幾乎沒有皺紋,隻有笑起來的時候隐約可見幾條細細的紋路。
曹宗渭過來牽着她,道:“盯着我看眼睛看見了什麼?”
賀雲昭歪了歪腦袋,笑眯眯道:“看到了我自己。”
曹宗渭笑道:“看的很清楚嘛,我眼裡都是你。”
賀雲昭也挽着他,道:“昨兒到現在休息過沒有?”
曹宗渭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沒有。”
看來昨夜必定艱難,走在甬道上,賀雲昭也不多問,和曹宗渭齊肩回了栖鳳堂。
夫妻倆直接進了書房,賀雲昭關上門,道:“昨日如何了?”
曹宗渭面無表情道:“被你說中了,馬元濱他們确實知道了七月的事。”不過姜維知道的卻不是事實,否則這麼匪夷所思的消息,并不能讓他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