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媳婦兒當然是大事兒,可賺錢更要緊不是嗎?反正在周家阿奶看來,自家孩子雖各有缺點,可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比,那是哪哪兒都好。再說了,有錢有人品還怕娶不到媳婦兒嗎?更不提這親事早已定下,如今頂多就是往後挪一段時日,怕甚?
還真别說,乍一聽周家阿奶這番話,居然挺有道理的。隻是,道理歸道理,二山和二河仍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他倆先前因着親事鬧過一段時間的别扭,不過這幾日忙活下來,一早就和好了。如今,更是因着相同的命運,愈發親近起來。
這倆最終還是忍不住去找了各自的爹,要死要活一句話,沒的一直拖下去的。
周家大伯和二伯私底下商量了一番,覺得這個說法也沒錯。先前親事沒定下時,其實反倒沒啥念想。如今親事定下了,人也相看過了,再這麼拖下去,兩邊都提着一顆心呢。
待這話傳到了周家阿奶耳中,她略一沉吟,便道:“那就索性定在來年夏日裡,我看五月底或是六月初好了。”
五月底?六月初?
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
盡管知曉周家阿奶做出的決定很少會更改,可周家大伯和二伯還是忍不住勸道:“阿娘,倆孩子年歲也不小了,咱們家新屋有了,家舍也打了一多半了,等回頭辦兩桌酒就成了,沒的為了這點兒事情就拖到來年夏日裡的。”
“就是啊,阿娘。五六月這得多熱呢,再說真要到了那會兒,不是又快秋收了嗎?咱們農家多半都是秋收以後再嫁娶辦喜事兒的,哪兒有人會趕在秋收之前呢?”
“可不是?趕在秋收前娶媳婦兒就像急吼吼的叫媳婦兒進門幹活一樣,萬一到時候有人說閑話了咋辦?”
“阿娘,趕緊叫倆孩子娶媳婦兒罷!”
周家阿奶就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這倆蠢兒子,等他們說夠了,才道:“說完了?說完就往楊柳村和葛家村各跑一趟,把話給我說明白了。咱們家是忙乎,可不是打算悔婚,至于具體的成親時候,到時候我會叫媒人去說的。”
聽得這話,周家大伯和二伯隻面面相觑,皆從對方面上看到了滿滿的無可奈何。
管他道理千千萬,周家阿奶不同意可不是沒法子嗎?
不過,仔細盤算一下,盛夏倒還真是好日子。試想想,周家如今主要的收入來源一共有仨,其一是麻辣燙,其二是星星糖,最後是田間的出産。
這麻辣燙秋冬的生意極好,開春尚不得知,不過想也知曉盛夏時分極少有人這麼想不開來吃麻辣燙,再說那些配菜也容易壞掉,的确不大合适。
星星糖看似跟季節無關,可不要忘了,那是糖。但凡是糖就是容易化,哪怕密封保存又能放多久?況且,到時候從村子裡運往縣城,這一路上無遮無擋的,隻怕真的到了目的地,直接化成一罐子湯水了,再不濟也是黏糊糊的,哪裡還能賣得了高價?
田間地裡倒是沒啥妨礙,可五六月間,春耕已過,秋收未到,地頭的長勢都已經有了定數,除非遇到大旱,要不是這段時日絕對閑得很。
既如此,此時不娶又待何時?
至于會不會因此惹來村裡人的非議……周家阿奶要是會在意這玩意兒,當初她一哥個寡婦家家帶着四個孩子從村裡頭搬到了山腳下時,還不早已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事情就此定下,周家大伯和二伯長歎一聲,回頭就将這事兒告訴了二山和二河,之後他倆則分頭趕往了各自的親家處,通知這事兒。
而剛得知這個噩耗的二山、二河甚至顧不得可憐自己,就立馬急急的尋上了周芸芸。
“芸芸,哥素日裡待你好罷?”
“别說這些有的沒的,遭人煩。芸芸可有甚麼想要的?柴禾夠了罷?對了,你喜歡菌菇,回頭哥幫你去村子裡再收點兒?”
“你才遭人煩呢!芸芸我跟你說……”
周芸芸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倆堂哥在自個兒跟前賣蠢,愣是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倒是一旁的三囡瞧着這一幕,覺得格外的逗趣,不多會兒就捂着肚子笑瘋了,隻道:“哈哈哈哈,二哥你好蠢!”
這就是親妹子!!
二河一個眼刀子甩過去,緊接着似是想起了甚麼,又搓着手谄笑的上前,哄道:“囡囡最乖了,來,告訴二哥,芸芸還會做啥好吃的?有沒有專門在夏日裡吃的那種?”
三囡有些茫然,聽到好吃的當然很高興,可甚麼叫做專門在夏日裡吃的那種?回憶了好半天,三囡才道:“粽子?紅的綠的紫的粽子?”
這話一出口,二山和二河就變了臉色,好在二山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阿奶說的是五月底六月初,那會兒端午早就過了,哪個也不會在端午以後還吃粽子玩,這不傻嗎?”
周芸芸也開始甩眼刀子了,誰說的粽子隻能在端午吃?她以前就喜歡買倆粽子當早飯吃,不拘啥季節的!
等等……
“我明白了,是阿奶不讓你們趕在年前娶媳婦兒,對不?五月底六月初呀,這個時候倒是不錯,田間地裡沒了活計,麻辣燙估計也不好賣了,星星糖和其他的糖塊會化,就算真要做,數量也會驟減的。這麼一算,倒是一年裡頭難得的安生時間。”
二山眼前一亮,忙附和道:“對對,芸芸你說得對。所以你到時候一定不會鼓搗出新鮮吃食來的,對罷?”
今年五六月間,周家忙着賣旋風薯塔呢。不過那玩意兒也就圖個新鮮,往後就算還能賣出價來,利潤也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早幾個月前,周家阿奶就将旋風薯塔機賣掉了,哪怕大金還可以仿照出來,卻也真沒要跟人家争搶這點兒賺頭。
可要是說除了這些沒東西好賣了,那卻未必,旁的不說,涼面、涼皮一類的,不就是夏日專屬吃食嗎?周芸芸有一手很棒的調醬汁手藝,而且她還能給涼面染色,綠油油的涼面上澆上噴香撲鼻的醬汁,再擱兩朵胡蘿蔔花,再撒點兒香菜蔥蒜,光瞅着就叫人食指大動。
不過,這麼悲慘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兩位堂哥了,畢竟人活在這世上還是要充滿希望的,貿貿然的把人逼死可不是周芸芸的風格。
當下,周芸芸便道:“這一時半會兒的,我還真不知曉有啥适合在夏日裡賣的吃食。要不這樣好了,等五月裡天一熱,就可以催阿奶趕緊将事情給辦了,早解決早了事,免得回頭事情一多,又擠着你們了。對了,今年咱們家不賣粽子了,正好讓利給族裡人,免得回頭眼紅咱們。”
“嗯嗯,芸芸你太善良了。”
二山和二河才不管讓利不讓利的事兒,就算他倆素日裡大大咧咧的,也知曉如今家裡有錢了。再說了,其實這事兒略一想就知曉了,粽子這玩意兒本就是應節食品,人家吃這個是圖個念想,又不是真有多喜歡吃。當然,比起尋常日子每天吃的粗糧饽饽,糯米粽的味道是真的不錯。可再不錯,也不能老吃呢。在褪去了五彩粽子這層光環後,賣這玩意兒還能賺多少錢真不好說。
當然,最重要的是,再苦熬半年他們也是有媳婦兒的人了!
看着這倆貨傻笑着離開了,三囡第一個表示受不了:“阿姐,我給你當妹子罷,不要我哥了。”
“成啊!”周芸芸一口答應下來,忽的想起了一事,忙将三囡拉進竈間,取了個粗瓷小罐子,打開罐子給三囡瞧。
三囡一聲驚呼,旋即立馬捂住了嘴巴,壓低聲音道:“全是星星糖!好漂亮!”
“是做的不大好的。”周芸芸倒出了一碗給三囡,“阿奶說,賣東西要實誠,做的不大好的都被她挑出來的,各種顔色的都混在一起留下了。不過瞧着倒是挺好看的,再說就算做的不大好,也不影響口感。”
星星糖極為考驗技術,哪怕是周芸芸也做不到完美無缺,差不多十斤裡頭會出現一兩的殘次品,都是那種大顆粒黏在一起,或者着色不均勻的。周家阿奶雖貪财摳門,卻極講信用,絕不以次充好,比周芸芸上輩子還嚴苛。
這也難怪,畢竟擱在如今,星星糖屬于高檔稀罕品,一分價錢一分貨,既是要賣這麼高的價,自然不能出現任何損傷。而在周芸芸上輩子,星星糖那就是小兒零嘴,十塊一斤還包郵呢,指望樣樣都好?誰也沒那麼矯情。
愉快的跟三囡分食了星星糖,周芸芸又給她瞧了上回周家阿奶給她帶回來的好東西。
一小罐子羊奶。
說真的,初看到這玩意兒時,連周芸芸都忍不住看呆了,她是真沒想到周家阿奶連這玩意兒都能弄到手。不過,在仔細詢問之後,周芸芸才知曉,這年頭羊奶雖罕見卻不算特别貴。原因在于,大青山一帶養羊的人寥寥無幾,自然羊奶就少了。可要說貴的話,也不盡然,畢竟羊奶騷氣,除了蒸熟吃外,也沒旁的吃法,極少有人會買來吃。周家阿奶會帶來這一罐子還是個意外,誰叫她正好碰上了,加上價錢也便宜,想着興許周芸芸會喜歡,就給捎帶回家了。
周芸芸當然喜歡!!
盡管她更想到牛奶,可考慮到這年頭奶牛還未引進,如今也就隻能用羊奶來湊合。一旦有了奶制品,她能做的點心就多了。旁的不說,餅幹裡就需要兌點奶油,哪怕數量不是很多,卻是必不可少的調料之一。
唯一讓周芸芸感到為難的是,羊奶太少了。
一個粗瓷小罐子最多也就五斤重,且這還不是滿滿一罐子。加上羊奶又不能直接入點心,她還得費心做成奶酪、奶油等等,估計到最後能出一兩斤的成品就算不錯了。哪怕她能說服周家阿奶再去買一些來,可這玩意兒貴是不貴,量卻是真的少,隻能碰運氣。
思來想去,倒是讓周芸芸想到了另外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三囡,回頭我給你嘗真正的好吃的,保準你吃了還想吃,怎麼吃都不膩。”回想了一下三囡對各色糖果的喜愛,周芸芸深以為,這丫頭是絕對抵擋不住奶油的誘惑,她都不需要做太複雜的,來個蛋撻就能饞死她了。
說做就做,周芸芸先前已經做了一小部分奶油,也虧得如今是冬日裡,不然如何存放都是個大難題。好在有了鮮奶和奶油,就解決了多半問題,其他的例如小麥粉、雞蛋、白砂糖等等倒是容易多了。
考慮到材料不夠多,實在是沒法子将周家所有人都顧及到,周芸芸索性拉着三囡在竈間吃獨食。當然,有一點得事先說清楚。
“我出奶油、鮮奶、小麥粉和白霜,你得負責出雞蛋,不然就拿鵝蛋跟二伯娘她們換,回頭做出來的好吃的,咱們倆分一分。對了,還得我兩份你一份,成不?”
周芸芸笑看着三囡,說真的,她既将三囡當個小妹妹看,又想将其培養成合作夥伴,旁的不說先前三囡就多次拿鵝蛋跟她換過各種好吃的,當然也常拜托她幫着将鵝蛋做成好吃的。
“成,阿姐說啥都是對的。”
三囡回答得痛快,周芸芸做得也極快。當然,真要想做出跟上輩子一模一樣的葡式蛋撻來,卻是不大可能的。原材料好多都是替代的不說,也沒有烤箱讓她使,樣樣都退而求其次的結果就是,做出來的蛋撻連上輩子的一半美味都沒有。
然而,三囡已經呆住了。
一鍋出了六個蛋撻,周芸芸按着先前說好的那般,給了三囡倆,自己留了四個。三囡吃了一口就傻眼了,之後更是格外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将手裡的蛋撻都吃下了肚。
周芸芸也吃了一個,不過比起三囡品嘗美食的吃法,她本人更像是在挑刺。羊奶終究是沒法跟牛奶相提并論的,況且她是知道奶油的做法,可到底不大熟練,蒸鍋也沒法跟烤箱相比,加上這年頭的白霜其實是比不上她上輩子常用的細白砂糖,無論從外形還是口感來說,都差得太多了。
唉,還得慢慢改進。
“阿姐,我可以把這個給我阿娘吃嗎?”三囡期待的望了過來。
“當然可以,這本就是你的。”周芸芸笑了笑,幫她拿了個小碗裝起來,見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碗出門了,才将剩餘的三個蛋撻分裝成兩份,一份給阿奶,另一份則打算給周家阿爹和大金。
等回頭姐倆都分完了,又在竈間碰頭。
周芸芸跟狼外婆似的誘惑三囡:“蛋撻好吃罷?想不想每天都吃?我還會做其他更好吃的東西,你要不要也嘗嘗?”
“要要要!我屋裡還有好些大鵝蛋!”三囡說着往外頭去,卻被周芸芸一把拉住。
“咱們家不缺雞蛋,我叫你拿鵝蛋跟你阿娘換雞蛋就是叫你知曉,想要好吃的得自個兒努力,不是真貪你那些東西。”周芸芸先汗了一下,旋即又道,“可雞蛋是管夠的,糧倉裡的小麥粉也很多,還有白霜,阿奶上回一口氣買了好幾百斤,說叫我得空了慢慢做,左右如今這天氣,就算在竈間,白霜都不會化。可有一樣卻沒法子了。”
“我知道了,是羊奶!”三囡說着,眼神就黯淡了下來,她又不傻,當然知曉這玩意兒稀罕得很,旁的不說,這楊樹村百來戶人家,幾乎家家戶戶都養雞鴨鵝,卻隻有張家和周家有牛,至于養羊的,則一戶人家都沒有。
羊奶是個稀罕玩意兒,關鍵這玩意兒居然還不貴。既不貴,就更沒人願意養,不會有人特地拿去鎮上賣。
這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三囡雖說不知曉那麼多大道理,可她很清楚羊奶是可遇不可求的,當下垂着頭連聲歎氣。
周芸芸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繼續誘惑她:“沒人養羊,那你養啊!我問過了,養羊不比養鵝難,就是得每日裡牽着羊去放,或者就是割一些新鮮的草料回來喂。我琢磨着,應該不算難罷?”
“我自個兒養?!”三囡先驚後喜,揚着嗓門道,“那我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那麼好吃的……蛋撻了?”
“還有其他更好吃的,我明個兒給你做。”周芸芸拍着兇口保證道,“不過你要是養的話,一頭估計不夠。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這裡頭的情況,不過我估計有個兩三頭應當是沒問題了。對了,千萬記得買母羊羔,最好挑大隻的,這樣長得快,産奶估計也快。”
對于養殖這方面的知識,周芸芸真的是處于聽說狀态,事實上她連雞都沒養過,家裡的家禽牲口素日裡不是兩位伯娘在照顧,就是三囡看着,至于羊,更是兩輩子沒見過一隻活的。
“沒事兒,到時候我叫阿爹幫我打聽清楚怎麼個養法!”三囡一臉的興奮,仿佛美味就在眼前。
周芸芸又道:“這些點心是沒辦法大量做出來的,就算到時候你養了羊也一樣。撇開咱們自個兒要吃的,剩下的就存起來,回頭趕場子時拿去賣,多多少少也能賺一點錢。或者央求阿奶賣到縣城裡的糕點鋪子也成,咱們分一成利給她。”
“好!那就是我跟阿姐一道兒做買賣!”三囡激動壞了。
小孩子都喜歡買進賣出的遊戲,哪怕三囡是個小饞貓也不例外。隻可惜,因着是家裡頭最小的孩子,加上又是個姑娘家,哪怕爹娘哥哥們寵着,三囡出門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事實上,就算出了門,也沒人讓她幫着買賣東西。
這要是周家跟村裡其他人家那般,日日下地勞作,隻圖個溫飽的話,或許三囡還沒這個念想。可眼瞅着家裡人都出門做買賣了,三囡别提有多眼饞了。且這個想法在看到大金也開始有自己的買賣後,就到了頂點。
若是将來她養了一群羊,每隻羊都産好多奶,除了自家吃的外,其餘的都而已拿去賣掉。就算不是每日裡出門,也可以隔三差五的去一趟鎮上或者縣城。到時候,她就可以真正過一過買進賣出的瘾了!
在周家其他人忙着迎新年之際,周芸芸和三囡就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協議。
介于羊奶的稀罕,周芸芸果斷的提出增加三囡的分成比例。到時候周芸芸出小麥粉和白砂糖,以及做點心的技術,由三囡出羊奶和雞蛋,所獲成品一人一半。要是到時候打算用到周家阿奶的話,則由兩人共同讓出一分利給阿奶當跑腿錢。
虧得周家阿奶還不知曉自己已經被倆小破丫頭惦記上了,要是知道的話……仿佛也沒啥旁的法子。
不提周芸芸,單說三囡在事情商議妥當後,就興沖沖的跑去尋她阿爹,央他幫着打聽養羊的法子。
周家二伯斜眼看着這閨女,沒好氣的道:“有好處就想着你娘,有事兒忙活就想着你爹我,我咋瞅着你一肚子壞水呢?”
三囡愣愣的看着她爹,旋即癟着嘴要哭不哭的跑到一旁看熱鬧的二河跟前:“二哥,你要是不幫我說話,回頭我叫阿姐折騰出專門在夏日裡吃的東西,叫阿奶不給你娶媳婦兒!”
二河先是愣神,而是則是又好笑又好氣的拿手指戳她腦門:“求人是這麼求的?你以為我會怕你?阿奶已經決定的事兒沒人能改變,你個小破丫頭!”
“那我……”三囡想了想,又道,“那就等二嫂子進門了,我跟二嫂子聯合起來收拾你!”
“哈哈哈哈!”大河直接笑瘋了,見妹子鼓着腮幫子瞪圓了眼睛瞅着他,登時伸手一把将她攬在懷裡,笑道,“你也是個傻的,求他做甚?你忘了你大嫂娘家就是養牲口的?回頭正月初二,我陪她回娘家去,到時候幫你問個明白。”
三囡這才想起,自家大嫂娘家原就是山裡人,倒不是說專門養牲口的,而是各種比起他們這些住在山下的人,對各種牲口更為熟悉,指不定他們家就有羊呢!
當下,三囡便養着笑臉求道:“那大哥回頭幫我瞧瞧大嫂娘家有沒有養羊,我想要小羊羔,半大的更好。對了,我有錢的,先前阿姐幫我腌了鵝蛋,還做了黃金烤鵝蛋,都叫阿爹擺在攤子上幫我賣掉了,我攢了好多錢!”
大河故意逗她:“原來我妹子這麼能耐?不過,你攢錢難道不是為了來年開春買鵝崽子嗎?”
這個說法也沒錯。三囡一臉的為難。
“那你回頭問問芸芸,看她有啥辦法。”大河也是個壞心眼的,眼見自家堂妹給他們找了那麼多活兒,雖說幹的還是很開心的,可到底還是想看周芸芸的笑話,當下撺掇三囡去為難周芸芸。
三囡果然上當了,回頭就蹬蹬的跑到竈間來尋周芸芸讨主意。
不想,聽了三囡的話,周芸芸隻笑道:“那還不簡單?你既買鵝崽子又買小羊羔不就結了?對了,你還可以跟大金合作,他那頭還有鵝,先前他忙,一直叫你幫着他養,索性你跟他商量商量,花幾個錢買來得了。還有,要是開春你的錢不夠,也可以跟大金去商量。他賣爆米花很是攢了一些錢,又不打算買家禽牲口,你借一部分,回頭跟他說好分幾次還清,再拿吃食當利息請他吃,他一準不會反對。”
“真的嗎?要是他不相信咋辦?”三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周芸芸又給她出主意:“那就跟他說,要是還不上錢,拿你的大花抵給他,這下他一準相信。”
這話一出,三囡直接哆嗦了一下:“大花是我的!哦,我懂了,大金也知道我最喜歡大花,要是跟他說,不還錢就給大花,他一定會信的。”癟了癟嘴,三囡要哭不哭的道,“我還不如把我自己給他!”
“噗!你可以試着跟他商量一下。”周芸芸随口道。
還真别說,三囡素來都相信她,這回自然也不例外,很是将這話聽了進去,回頭就尋了個空檔将大金喚到一旁商量起這事兒來。
大金倒是很痛快的表示,錢可以借,好吃的也可以不要,不過要求到時候每天給他一個鵝蛋。
三囡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之後,大金又很好奇的問她:“你家大花為啥不會孵蛋?”
這是個好問題。三囡回頭鬧了她娘好久,終于磨出了一個答案,她買的全都是母鵝,就算孵蛋……那也不會有結果的,所以不是大花不肯孵蛋,而是大花不蠢。
雖然沒聽明白這裡頭的意思,不過有一點三囡倒是明白過來了,那就是來年開春買鵝崽子的時候,一定要多買一隻公的。至于為啥隻買一隻,那當然是因為公的沒用,光吃不下蛋,願意養一隻已經是三囡的底線了。
這一年的年關,周家過得格外熱鬧,原因除了這一年賺了錢買了田蓋了房外,更重要的是,在大年三十這一晚,周家阿奶再度發起了壓歲錢。
要是擱在旁人家中,壓歲錢那都是給小孩子的,且多半都是給倆銅闆,既圖個彩頭又能叫孩子買兩塊糖甜甜嘴兒。可周家卻不同,準确的說,是周家阿奶的想法異于常人。
她發壓歲錢都是按着人頭發的,一人一份,除了她自己之外,人人都有,包括已經三十好幾的周家大伯。
周芸芸倒是覺得,周家阿奶這是借着發壓歲錢的機會給大家發紅利,畢竟這年頭的大家族完全沒有幹活發工資的說法。既是白出力給家裡幹活,當然要發點兒錢不犒勞一下。至于衣裳和好吃的則應該算是福利,畢竟跟今年家裡的收益相比,這點兒真心不算啥。
拿了周家阿奶新給的閃亮亮的小銀錠,周芸芸向三囡招了招手,又将先前那塊一并掏出來:“兩個二兩的小銀錠,算是我入的份子錢,正好你多買幾隻羊,記得買大的,要領回家立馬能産奶的那種。”
三囡開開心心的接過了周芸芸的銀錠子,連她自個兒的那份在内,回頭又得了大金那一份,再加上她先前攢的一大包銅錢和銀角子,在周家衆人散去以後,跑到她爹娘房裡,全一股腦的全給了她爹。
周家二伯是懵的,他當然知曉自家閨女攢了一筆錢,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那麼多。
“她娘,先别忙着睡,過來幫着點點你閨女有多少錢。”
聽得喚聲,二伯娘趕緊撥亮了油燈,過來幫忙。結果,才一看到包袱裡頭的錢,她就傻眼了:“哎喲我的親閨女喲,你這是上哪兒去打劫了?”
灰撲撲的土布包袱裡全是錢,最顯眼的就是六個二兩重的小銀錠,分屬于周芸芸、大金和三囡本人。其次則是亂七八糟一堆大小不一的銀角子,最大的有一兩重,小的也有幾錢銀子,至于銅闆更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阿姐給了四兩,大金也給了四兩,其餘都是我自個兒攢的!”三囡一臉嘚瑟的揚着頭,指了指包袱催促道,“快幫我數數呀,我不會點重!”
三囡的算籌是跟着三河學的,素日裡周芸芸也有教過她一些。無奈的是,在沒有秤的情況下,指望她用手掂量一下就知道重量那是不可能的。
周家二伯神色複雜的瞅了瞅他閨女,轉身去拿了先前出攤賣麻辣燙時用過的小秤。也虧得他已經做了近一年的買賣了,對于點重已經很熟練了。饒是如此,歸整這一堆錢還是費了他不少的勁兒。
“一共二十五兩銀子,兩千七百二十三個銅闆。”
點完了重,周家二伯更無奈了,雖說這裡頭有八兩來自于周芸芸和大金,有四兩則幹脆是周家阿奶給的,可剩下來的十三兩銀子并兩千七百多個銅闆,卻是實打實三囡賺來的。
這還不算,三囡還有二十多隻鵝呢!
二房倆口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裡看到了深深的無奈。在此之前,就算他倆知曉自家閨女見天的瞎忙活,也知曉她很是賺了點兒錢,卻萬萬沒想到竟會有那麼多。
撇開借來的和周家阿奶給的壓歲錢,三囡這一年下來,除卻添了二十多隻大白鵝外,還賺了十五六兩銀子。要知道,莊稼人一年到頭也不過攢個三五兩銀子,要是遇到年景不好,指不定丁點兒餘錢都存不下來。
當然,賬也不是這麼算的。畢竟旁人家都是要吃要用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要用錢,還要置辦衣裳鞋子被褥等等,除卻開銷,能攢下的錢自然就少了。
而三囡,吃家裡的喝家裡的,除了買鵝崽子之外,她這一年就沒花過一文錢,再加上她原就沒有本錢,不存在毛利純利問題,等于賺來的全是她的。
饒是如此,作為一個稚齡小女娃,她也算很能耐了。
“行了,咱們這閨女算是養出來了,就算瞅着黑乎乎髒兮兮的,胖了點兒饞了點兒,長得也不好看,針線活兒更是拿不出手,可好賴有這麼個本事,往後倒是不用發愁她嫁不出去。”周家二伯由衷的感概道。
“壞爹!阿爹最壞了!!壞壞壞!囡囡不理你了!!”三囡本來還想叮囑她爹幫着換下整錢,以及萬一大嫂娘家沒那麼多羊羔,還要另外尋賣家。結果,還不等她開口叮囑,就得了這麼一通話,氣得她連連跳腳,索性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二伯娘一個沒忍住笑噴了出來:“你這人喲……知曉的說你是在誇閨女,可這話聽着可真不像是好話。就算咱閨女不在乎美醜,你也不能當着她的面說她長得不好看罷?”
周家二伯不滿的嘟囔了一聲:“這算啥?我這還隻是說她長得不好看,我還沒說她長得醜呢!你說說看,咱們老周家三姑娘,大囡脾氣是壞,人也不行,可人家模樣就是好。還有芸芸,頭兩年瞧着還一副小孩樣兒,今年我咋感覺她一下子長大了?瞅着就像是個半大姑娘了,不像咱閨女,跟個瘋小子一樣。”
“行了,我記着這話了。回頭她要是再得了好吃的,給我不給你,你也别埋怨。就你這樣,她不記仇就不錯了。人還說呢,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這個當爹的還嫌棄閨女長得醜了?再說,她那是沒打扮,我閨女要是弄得幹幹淨淨,穿上好衣裳,一準兒也是個美人胚子。”
“呵呵,然後一個眼錯不見,她就原地打了個滾兒,變成了泥猴子?”
二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