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帆徽看不慣讀書人之間的這種對決,陳于泰跌跌撞撞的離開,其實已經預示着他與陳氏家族,甚至是南直隸不少的士大夫家族為對手了,從個人根基方面來說,吳帆徽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北方,若是與南方的士大夫直接較量,他是必敗無疑的,可現如今不一定,内閣首輔溫體仁正期盼着這種對決的出現,一旦吳帆徽與陳氏家族甚至其他的士大夫家族爆發矛盾沖突,溫體仁一定會伸出援手,毫不留情的打壓南直隸的士大夫家族。
這絕不是什麼好事情,溫體仁出面打壓南直隸的士大夫階層,所有的後果需要吳帆徽來承擔,得到最大好處的是溫體仁,其毫發無損,還達到了鞏固自身權力的目的。
要知道南方士大夫家族,背後牽扯的就是朝中之中無數南方的官吏,尚處于發展過程之中的吳帆徽,要是将朝中這些官吏全部得罪了,今後的發展之路會愈發的艱難。
所以吳帆徽必須杜絕大規模對決爆發的可能性。
可吳帆徽也絕不會向陳氏家族低頭,從某種程度上面來說,與南方士大夫家族,或者說與南方商賈之間的較量,遲早都是要爆發的,就算是現如今蒙混過去了,今後可能會爆發出來毀滅性更大、更加難以控制的沖突和博弈。
所以這一切都預示着,沖突肯定會爆發,隻是看吳帆徽與陳氏家族,是不是能夠将沖突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内,盡量不要擴大化。
十二月到來,國子監快要放春假了。
陳貞慧、方以智和冒辟疆等人,這段時間一直都很安靜,大概他們知道吳帆徽是說到做到的,所以不敢有什麼舉動,國子監内的所謂吳山會和金陵會,也不了了之。
隻要國子監内部能夠穩定下來,諸多的監生能夠好好的讀書,吳帆徽就不需要操心那麼多的事情了,他的職責僅僅是在國子監,至于說南京城内複社的發展壯大,與他沒有直接的關系,更非他需要過問的範圍。
謝宗進入屋裡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很不好。
因為國子監快要放春假,謝宗的事情是很多的,方方面面都需要考慮和安排,吳帆徽對謝宗也是很信任的,包括一些錢财方面開銷的事宜,都是謝宗全面負責,好幾次南京禮部想着插手國子監錢糧開銷方面的事宜,都被吳帆徽毫不留情的擋回去了。
“大人,下官聽到了一些傳聞,不知道該不該說。”
“盡管說就是。”
“有人将大人比喻為閹黨。。。”
吳帆徽有些愕然,他本來是有所準備的,估計有人會說他敷衍趨勢,一心想着往上爬,當然制造傳聞之人,肯定是不會直接點到溫體仁的,畢竟人家是内閣首輔。
想不到有人将他譽為閹黨,這還真的有些意思了。
看着氣鼓鼓的難以開口的謝宗,吳帆徽臉上露出笑容。
“謝大人,盡管說就是,不要有什麼顧忌。”
謝宗看見吳帆徽的神色,也有些吃驚,他本來以為吳帆徽會勃然大怒的。
讀書人最為看不起的就是太監,内心裡面是厭惡太監的,就更不要說被譽為閹黨了,這是最大的侮辱,想不到吳帆徽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下官聽到的傳聞,說大人與魏忠賢的作風一模一樣,南方的讀書人關心朝政,這是朝廷都應該支持的事宜,可大人卻在國子監壓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當年魏忠賢就是直接打壓東林書院,也是想要堵住讀書人的嘴,可魏忠賢根本不可能成功,這是倒行逆施的行為,注定是要失敗的。。。”
“哦,有沒有傳聞說,我是敷衍趨勢,一心想着高升啊。”
“有的,說的話語都很過分。”
吳帆徽搖搖頭站起身來,走到了謝宗的面前,神色瞬間變得嚴肅。
“謝大人,你是怎麼想的,是不是也有些擔心和後怕,甚至想着勸勸我,不要和東林書院、複社對着幹。”
謝宗的臉微微有些紅。
“下官的确這樣想過,可聽見外面這些傳聞,下官就斷絕了這樣的想法,這些傳聞,明顯是别有用心之人造謠,目的就是想着敗壞大人的聲譽,都是讀書人,如此的罔顧事實,随意的中傷大人,如此的品行,下官是絕不能夠容忍的。”
吳帆徽微微點頭,經過幾個月的接觸,他已經感覺到了,謝宗本性還是很不錯的,身上很少有官場上的油滑。
“既然外界出現了有關我的傳聞,那也少不了你的,畢竟你一直都是跟随在我身邊的,也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事情的,定會有人說你趨炎附勢,為虎作伥,不過這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當是蚊子在耳邊哼哼。”
“我們所做的事情,已經觸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了,故而肯定會有人暗地裡中傷的,天塌不下來,有些人想着保全自身的利益,時時刻刻都想着能夠讓你我倒下,可惜啊,你我豈會輕易的倒下,我們不僅不要理睬外界的那些傳聞,還要堅持下去。”
“國子監馬上就要放春假了,最近一段時間事情很多,辛苦你了,這段時間,多多注意外界的傳聞,我們不用去理睬,但也要知道對方說些什麼。”
回家之後,吳帆徽徑直來到書房。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來到南京之後,吳帆徽幾乎就沒有怎麼出門,他對富貴山一帶的清靜,很是适應,若是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也會去爬山,到富貴山去看看,記得幾百年之後有一個側視,看看你是不是老了,其中就有一點,一個人若是過分的喜歡清靜,就是逐漸變老的證明。
傳說之中的秦淮河,距離富貴山距離有些遠,但若是乘坐馬車,一個時辰之内也是能夠到達的,來到南京大半年的時間,吳帆徽一次都沒有去過,他腦子裡想到的事情太多,對于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還真的沒有什麼興趣。
陳代明進入書房的時候,臉色也不是很好。
陳怡彤等人來到南京之後,時常會出去轉悠,偶爾也會到茶樓去坐坐,一般情況之下,陳代明幾乎都是陪着的。
看見陳代明的臉色不是很好,吳帆徽隐隐感覺到了什麼。
“管家,怎麼了,是不是夫人遇見什麼事情了。”
“老爺,今日小的陪着夫人到金水河一帶去看了看,聽見了一些傳聞,夫人很是生氣,早早就回家了。”
“哦,聽見了什麼傳聞。”
“都是說老爺的,小的不敢說。”
“沒有什麼不敢說的,聽到什麼直接說就是了。”
“是,外面都是老爺是閹黨,還說老爺賣身求榮。。。”
吳帆徽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了,他需要證明一件事情。
“你陪着夫人到金水河一帶,是如何聽到這些傳聞的。”
“夫人逛的有些累了,在一家茶樓喝茶的時候,聽見說書人說到的,雖然沒有直接說到老爺,可夫人一聽就明白了。”
吳帆徽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不是有人故意将消息告知陳怡彤的,盡管吳帆徽本人對這些傳聞不是特别在意,可若是有人想着擾亂他家人的生活,那他絕不會客氣。
陳怡彤的臉上還有淚滴,眼睛也有些紅,看見吳帆徽進來,連忙低下頭。
“夫人,事情我都知道了,外界的那些傳聞,你不要在意,免得壞了心情。”
“夫君,奴家聽見這些傳聞,心裡很不舒服。。。”
“我說了,不要聽這些傳聞,有些人想着我什麼事情都不要做,要聽他們擺布,要圍着他們轉,那樣我的名聲肯定是很好的,你想我怎麼可能那樣做,南京的士大夫家族衆多,與陝西有很大的不同,這裡的不少讀書人,生性都是刻薄的,他們做事情,根本不管後果。”
“夫君,要是在這裡不行,那就離開。”
吳帆徽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看了看陳怡彤。
陳怡彤的眼神很是堅定。
“夫人,你小看我了,若不是想着顧全大局,那些造謠之人,怕是早就生不如死了,不過他們這樣做,遲早是要付出代價的。”
“奴家知道夫君的能力,夫君在米脂縣的時候,殺了那麼多的流寇,奴家在家中都聽說了,那些流寇根本不敢到米脂縣去,奴家就是不想夫君遭遇太多的麻煩。”
十六歲的陳怡彤說出來這些話,讓吳帆徽吃驚,也很是感動。
“夫人放心,我心裡有數,這些讀書人,哪裡還算是什麼真正的讀書人。”
“夫君可不要這樣說,夫君也是讀書人啊。”
再次來到書房,吳帆徽思考了很長的時間,或許陳怡彤提醒是有道理的,自己恐怕是要做相關的準備了,南京是大明王朝的陪都,是朝廷重點關注的地方,自己留在這裡,不可能有什麼作為,更不可能施展什麼手腳,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與東林書院和複社做對,意味着他吳帆徽不可能在南京吸納到多少的讀書人,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眷戀南京的繁華富庶了,陳怡彤對這一切都無所謂,就更不要說他吳帆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