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巳時。
管家匆匆趕到了家裡,請吳慶超和吳帆徽迅速到祠堂去。
從管家的神色上面,吳帆徽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對,他首先想到的是太奶奶,昨日在祠堂廂房的打擊,一個心理扭曲、甚至到了歇斯底裡的老女人,可能是無法承受的,那種眼看着仇人得以翻身,今後再也無法算計和打壓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且當時吳帆徽的想法,也是置其于死地,如此自己的未來奮鬥的路上,會少一個很大的麻煩。
不過太奶奶應該不是這樣的人,畢竟掌控吳氏家族十餘年的時間,就算是想不開,也不至于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内就出事情了,畢竟才過去一天的時間。
吳帆徽和吳慶超走進廂房的時候,馬上就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氣息。
吳緬清坐在上首,臉色是蒼白的,家族之中的幾位長輩坐在左右兩邊,臉上幾乎看不見什麼皿色,族長吳慶昙沒有在廂房。
兩人進來之後,吳緬清示意管家關上廂房的門。
“大嫂昨夜上吊自盡了,今日一早才發現,我已經要求封鎖消息,暫時不要傳揚出去,此事發生在祭祖儀式後一天,我難以接受,今日請家族之中的長輩,還有慶超和謙珏,一同來商議此事,看看該如何的應對。”
吳慶超的臉色瞬間也白了,他想到的倒不是自身,而是吳帆徽,要知道三叔吳緬清一直都在為吳帆徽争取在家族之中的地位,為此甚至得罪吳氏夫人,誰料事情發展到了如此的地步,吳氏夫人自盡身亡,不就是想着讓吳帆徽的名聲也跟着被毀掉嗎。
吳帆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來的路上他已經預料到是這件事情,現在不過證實了,穿越之前的他,接觸過這類的案件,除非是将對方恨到了骨子裡,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對方,否則不會采用如此極端的報複方式,而且這樣做的背後,往往都存在後手,一個人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算計對手,那就會做好一切的準備,考慮的很是細緻,在自己人死之後,那些提前做好的準備就要發生真正的作用了。
太奶奶是心理扭曲的女人,而且掌控吳氏家族達到了十餘年的時間,應該說是見過一些世面的,也知道如何處理事情,不管做的好還是不好,都會保持着一種戰鬥的心态,時刻與自身認定的對手作鬥争,不死不休,昨日太奶奶的态度,吳帆徽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太奶奶甯死都不會屈服,可能承受不住巨大的打擊,有着短時間的恍惚和徘徊,甚至想到自盡,但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這需要時間,一般的女人,此時還處于恍惚的狀态,不可能很清醒,也就不可能自殺。
況且太奶奶的兒子吳慶昙還是吳氏家族的族長。
除非這是異常精心策劃好的自殺,目的就是通過自殺算計對手。
太奶奶為什麼這樣做,難不成繳械投降了,自動認輸了,這不可能。
看到了站在身邊的父親吳慶超,吳帆徽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腦子裡迅速閃過一道光芒,太奶奶為什麼自殺的原因,他認定自己弄清楚了。
女人終究是女人,就算是心理扭曲、歇斯底裡的女人,也知道護犢子,太奶奶昨日要求吳慶昙不要做族長了,不過是要挾的話語,其實生怕吳慶昙不能夠做族長了,但吳緬清後面做出的安排,讓太奶奶真切感受到了危險,那就是家族可能真的會廢掉吳慶昙族長的職位,甚至有可能将他們母子逐出吳家。
一旦吳慶超掌控了帳房,就可以籠絡家族之中的人,逐漸的開始剝奪吳慶昙的話語權,而且背後有吳緬清的鼎力支持,如此發展下去,結局是什麼,誰都無法預料。
吳帆徽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一個心懷仇恨的女人,會以如此極端的方式,來算計整個的家族,甚至是算計家族之中的支撐着吳緬清。
吳緬清說完之後,沒有誰開口說話。
看了看四周,吳緬清歎了一口氣,接着開口了。
“我看還是趕快下葬,家族裡面遇見了如此鬧心的事情,不是什麼好現象,請先生來看看日子,挑選一個吉日埋了,家族之内,此事必須嚴格保密。”
吳緬清做出了安排,幾乎所有人都點頭,吳慶超的眼睛裡面還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吳帆徽的心卻收縮了,家族之中遇見這樣的事情,就是沉重的打擊,一般人都會想着如何的轉圜,讓影響降到最低,甚至不産生什麼影響,最好的做法就是隐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這樣的做法,是絕對不可取的,越是隐瞞,後面出現的問題越大,因為死人是可以算計活人的。
吳帆徽微微搖頭,臉色也變化了。
吳帆徽的神情,被吳緬清看的清清楚楚,其實他一直都在關注吳帆徽的神情,隻不過吳帆徽在吳氏家族的輩分太低,又沒有什麼功名,在如此大的事情上面,沒有什麼發言權。
“謙珏,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就在吳緬清開口詢問的時候,吳帆徽已經想好了,此事絕沒有那麼容易收場和平息,家族怕是要竭盡全力應對,否則這件事情,對于吳氏家族來說,可能是一場毀滅性的打擊,太奶奶已經瘋狂,絕不會想到吳氏家族的未來。
吳帆徽産生這樣的想法,還有一點理由支撐,那就是太奶奶掌控家族十餘年,且直接控制帳房,怕是給吳慶昙和其他的幾個子女積攢了足夠的錢财,就算是吳氏家族嗚呼哀哉了,她的子女照樣可以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
如此重大的事情面前,也是關乎他吳帆徽前提命運的問題,絕不能夠含糊。
“三爺爺,諸位長輩,謙珏的确有不同的看法。”
四周看過來的眼神不是很好,吳帆徽已經不在乎了。
“謙珏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太奶奶為何自盡,是否是因為昨日在祭祖的時候遭遇了委屈,一時間難以承受。若是這個原因,還好說一些,但要不是這個原因,就有大麻煩了。”
吳緬清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不過沒有想透其中的關鍵。
“謙珏,你有什麼想法,全部都說出來,不要有什麼顧忌,說錯了也不打緊。”
吳帆徽神情再次變得平靜,有了一種風輕雲淡、指點江山的感覺了。
吳帆徽表露出來的氣質,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吳慶超都沒有想到,吳帆徽穿越之前,就是做特殊工作的,不知道接觸了多少的案件,每每遇到難題的時候,都是将自身掏出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分析問題,這已經成為了習慣。
這一次要開始分析了,不自然的就透露出來此等的氣息。
“太奶奶因為昨天在祭祖儀式時刻遭到到了羞辱的事情自盡,謙珏以為可能性不是很大,不錯,太奶奶痛恨父親和我,眼見三爺爺主持公道,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不過這不足于讓太奶奶自盡,畢竟父親和我得到了家族的認可,太奶奶的目的沒有達到,不可能自盡。”
“其次,家族的族長依舊是太奶奶的兒子,謙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認為太奶奶在家族之中尚有依靠,就算是此次的争鬥失敗了,還有翻身重來的機會,這麼多年過去,太奶奶不知道遭受過多少的委屈,都沒有選擇自盡了事,到如今大權在握的時候,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選擇自盡。”
“除非有一點,那就是太奶奶感覺到失态的發展已經超出了其本人能夠控制的範圍,接下來危險的局面怕是會出現,絕望之下選擇自盡。”
“如此隻能夠勉強解釋,或許在那些羸弱的女人身上,可能發生這等的可能,但太奶奶身上不會,謙珏剛才已經說過了,太奶奶不知遭受過多少磨難,豈會在乎這點小麻煩。”
“想到這裡,謙珏認為隻有一種可能性存在,那就是太奶奶的自盡,能夠促使事态朝着她期望的方向發展,而且是家族無法控制的。”
“如此情況之下,家族隐瞞此事,私下裡處理,怕是會惹下大麻煩。”
吳緬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來。
“死諸葛算計活仲達。”
吳緬清此話說出來,所有人都震驚了,如果說吳帆徽如此分析,衆人還不會特别的相信,但吳緬清說出來這樣的結論,那就是闆上釘釘的事情,畢竟人家是舉人,才學不一般的。
吳緬清深深的看了一眼吳帆徽,與其凝重、緩緩的開口了。
“大嫂昨日之态度,諸位都看的很清楚了,吳氏家族對于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麼,就算是毀掉整個的吳氏家族,能夠達到自身之目的,大嫂也是毫不猶豫做的,剛剛我也一直都想不通,大嫂為什麼會如此極端,十多年之前,大嫂遭受的委屈比起如今來,不知道厲害多少,那個時候都能夠挺過去,二十餘年的時間過去,些許的小事情不可能擊倒大嫂。”
“午時過後,我就到縣衙去報官,親自找到知縣大人,大嫂的後事,好好處理,慶超和謙珏全部都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