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吳帆徽郁悶的幾乎要發狂。
一千六百裡地,足足走了三十天,九月初一出發,九月三十日才抵達鳳翔府城,平均一天五十裡地左右,這與蝸行差不多,按照吳帆徽與李勇等人的速度,可以節省下來一半的時間,若是不惜馬力,快速趕路,十天左右就可以抵達。
就是這種蝸行的速度,三姑還說累的不得了。
北方的氣候,到九月就顯得很是寒冷了,騎馬的吳帆徽等人,感受更是深刻,有時候迎面吹來的風,很是刺骨,坐在馬車裡面的吳慶超、李佳翠和三姑等人,倒是沒有太多感受。趕路的過程之中,吳帆徽有時候會帶着十來個護院在官道上疾馳,到前面很遠的地方,等候被拉下一段距離的馬車。
看到鳳翔府城城牆的時候,吳帆徽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鳳翔府的曆史不一般,周朝和秦朝都是從這裡發迹的,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皇帝秦始皇也是在這裡加冕的,不過曆史終究是曆史,到了宋朝以後,鳳翔府逐漸的衰落,沒有了往日的繁華,不過因為其靠近西安府城,有着厚重的曆史,倒是比延安府城要強太多。
南門很是熱鬧,進出鳳翔府城都是從這裡。
陳氏家族已經派人在南門外面等候,見到了吳慶超和三姑,連忙迎上來,這些人之中,就有曾經到過米脂縣的陳氏家族之人,也包括到過米脂縣的媒婆。
吳帆徽倒是沒有注意迎上來的人,他的目光集中到了在他們前面、正在等候檢查的隊伍上面,這支隊伍有些奇怪,前面領隊的是三個中年人,中間隊伍則是推着獨輪車的十多人,每一輛獨輪車的前方,都立着一面三角形的暗紅色旗幟,跟在最後面的是四個人,其中一個年輕人有些引人注目,其餘人穿着大都是黑色或者暗色的棉袍,唯獨這個年輕人,外面套着一襲白色的長袍,格外的搶眼。
鳳翔府城的進出檢查比較嚴格,畢竟西安府和平涼府都出現過大量的流寇,而且駐紮平涼府的不少邊軍,都曾經嘩變,而固原州邊軍的嘩變,曾經給大明朝廷造成重創,以至于朝廷不能夠集中精力剿滅陝西各地的流寇。
王氏家族的人迎上來之後,很快就帶着吳慶超等人朝着城門走去。
放在幾百年之後,這就是插隊,不按照規矩排隊,直接進入城池之中。
吳帆徽一行的人還是不少的,加上諸多的護院,一共是一百一十多人,而且絕大部分的人都是騎着戰馬,也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客随主便,吳帆徽可不會講什麼老老實實排隊的規矩,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平等,就算是放到幾百年之後也是如此。
朝着城門而去的時候,幾句話飄進了吳帆徽的耳朵。
“少當家,這趟貨送到之後,怕是難以繼續維持下去了。。。”
吳帆徽看了看身邊的獨輪車,發現前面的旗幟上面,都繡着一個小小的杜字,而從剛剛飄過來的那句話,他也知道了,這大概就是押号。
所謂的押号,和镖局的意思差不多,就是用武力幫助他人護送錢糧,以前這類事情都是官府設立在各地驿站負責的,崇祯元年,雲南道禦史毛羽健上奏,說是驿站存在給私人運送貨物的行為,于是皇上下旨,嚴禁私驿,崇祯二年八月,戶科給事中劉懋上書,說是各地的驿站養活之人太多,消耗朝廷官府的錢糧,朝廷如今本來就很困難,若是大量裁撤驿站人員,一定能夠節約開銷的,于是皇上下旨,大量裁撤驿站的人員,這就導緻驿站隻能夠送官府的邸報和奏折文書之類的東西,根本無法押運其他東西了。
如此情況之下,押号應運而生,而且在很短的時間之内普及。
在西安府城的時候,吳帆徽聽陳明惠說起過,鳳翔府最為出名的就是押号,在整個的陝西,乃至于整個的北方,都是知道鳳翔的押号,不少外地的官員,離任的時候,都是請鳳翔的镖局前來護镖,特别是這些年,流寇四起,各地都出現災荒的情況之下,鳳翔押号的名聲就更大了。
幹押号這一行是非常危險的,人家都知道你護的東西是值錢的,要是人家的本事強過你,那人家就會搶你護送的東西,得到錢财,而造成的損失,注定由押号來承擔,當然若是押号的名氣夠大,護送的師父都是非常厲害的,那一般人是不敢打劫的,畢竟這樣做會招緻押号傾盡全力的報複,性命都可能保不住,官府一般也不大理睬這些帶有江湖味道的事情,除非是鬧出了什麼大的人命官司。
鳳翔乃是秦朝的主要發祥地,這裡民風彪悍,老百姓大都好勇鬥狠,一些沒有多大出息的年輕人或者是中年人,很多都選擇進入押号去做師父,這樣也能夠養家糊口。
押号與押号之間有競争,但押号生意的好壞,還是通過自身的實力來決定。
有了陳氏家族的人,守衛城門的軍士根本不檢查,揮手就放行了。
吳帆徽騎馬進入南門甬道的時候,後面傳來了争吵的聲音,扭頭看去,原來是守城的軍士,堅持要檢查獨輪車,而隊伍前面的三個中年人,明顯是不服氣,和軍士開始了争執。
在官府的眼裡,押号屬于江湖、屬于野路子,故而押号在地方上是沒有多少地位的,有身份的人也是不會幹這種事情的,絕非幾百年之後小說和電影之中表現的那樣。
穿白衣服的年輕人,躍馬來到了前面,低聲和守衛城門的軍士說着什麼,很快一個把總模樣的軍官,也來到了旁邊,他對着年輕人搖頭,明顯是沒有同意對方的要求。
吳帆徽微微歎了一口氣,調轉馬頭朝着城門的方向而去,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應該幫助這些人。
王氏家族的人,看見吳帆徽朝着城門而去,連忙跟上來。
原來守衛城門的軍士,要求打開獨輪車上面的袋子檢查,他們的理由很簡單,這是府衙縣衙的知府大人和知縣大人提出來的要求,不管誰都不能夠例外。
軍士這話的水平說的太差了,吳帆徽一行剛剛進入城門,根本就沒有搜查,也沒有經過任何的檢查,這也難怪,守備衙門的軍士,根本就沒有什麼水平,而且欺軟怕硬。
穿白衣的年輕人看了看慢慢過來的吳帆徽,盡管臉上的神色帶着憤懑,卻沒有開口。
“押号的也不容易,我看就不用那麼嚴格了。”
吳帆徽的這句話,一下子将軍士的目光吸引過來,把總正要開口的時候,陳氏家族的人已經走到他的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把總的臉色迅速變化,對着馬背上的吳帆徽點頭哈腰,而後扭頭對着軍士揮手了。
“大人都開口說了,趕快放行,沒有看見城門堵那麼多人嗎。。。”
軍士有些委屈,卻不敢開口,站到一邊放行。、吳帆徽扭轉馬頭,朝着南門的甬道而去。
剛剛進入城門,身後就響起了馬蹄聲。
“這位兄台請留步。”
李勇等人就在吳帆徽的周圍,他們首先扭頭,接着迅速圍在了吳帆徽的左右。
吳帆徽揮手,他知道跟上來的人是誰,剛剛也就是興起,穿越之後第一次見到類似于镖局押号隊伍,想想人家也不容易,故而開口說話幫忙的,根本沒有想着讓人家感謝。
上來的果然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輕人。
“杜氏押号感謝兄台出手相助,兄台他日有用的着的地方,盡管開口,杜氏押号一定盡力而為。”
年輕人說完,扔過來一樣東西,李勇伸手接住了。
年輕人也沒有逗留,更是沒有繼續寒暄,扭轉碼頭朝着城門的北邊而去,镖局的獨輪車,已經朝着北邊去了。
李勇仔細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很快遞給了吳帆徽。
“少爺,這是杜氏押号的信物。”
這是一塊木牌,正面刻着杜氏押号四個大字,方面刻着忠義兩個字,木牌是暗紅色的,看上去倒也是比較的精緻。
吳帆徽沒有想那麼多,将木牌放到了兇襟裡面。
王氏家族已經定下了鳳翔府城最好的客棧和酒樓。
隊伍進入到客棧之後,吳慶超、吳帆徽以及三姑等人,馬上被安排到最好的房間。
依照吳帆徽的身份,來到鳳翔府城之後,完全可以到官驿去歇息,而且鳳翔府的官驿還會熱情的接待,不過吳帆徽可不想占這樣的便宜。
或許是吳帆徽不知道,他到鳳翔府城來的消息,早就傳開了,誰都知道連中六元的米脂縣狀元、翰林修撰吳帆徽,千裡迢迢前來鳳翔府提親了,姑娘就是王氏家族的陳怡彤。
這位陳怡彤姑娘,在鳳翔府的名氣也是很大的,不知道有多少士大夫家族的前去提親,都被婉拒了,據說這位陳姑娘,琴棋書樣樣精通,而且長得非常漂亮,知書達理,一些見過陳姑娘的人,都說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剛剛在城門,王氏家族的人說是米脂的吳大人前來提親的,守衛的把總馬上就知道了吳帆徽的身份,誠惶誠恐,連忙放行,一個小小的把總絕不敢得罪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