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貢院裡面的鑼聲響起。【ㄨ】
這預示着正式的考試開始了。
巡淖官開始宣讀考場的紀律,宣讀的速度不是很快。
巡淖官訓讀完畢之後,鑼聲再次響起,開始分發試卷。
鄉試的試卷,都是連夜謄印出來的,不需要考生費心的去抄錄,謄印的試卷上面,僅僅是考題,答卷則是一同發下來的另外的紙張,考生不能夠在謄印考題的試卷上面答題,需要在另外的紙張上面做題。
吳帆徽是第一個拿到考題的,分發試卷的順利,就是從第一号考棚開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緻其知;緻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齊家,齊家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财恒足矣。仁者以财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财,非其财者也。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于雞啄;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甯有盜賊。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國家而務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災害并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已。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
這是《禮記.大學》裡面的文章,可謂是每個讀書人都要牢記的。
這樣的考題,表面看很容易,可以洋洋灑灑的寫出一大篇的議論,古代不知道有多少的聖賢對此做出了專門的論述,可是你要認真的思索下去,就絕不是那麼簡單了。
鄉試第一場四書五經的考試,是最為關鍵的,文章也是最為重要的,這種愈是天下讀書人都知道的道理,真正動筆寫文章愈是困難,因為你不可能有自身的想法,道理是擺在明前的,不用多說大家都明白,而且讀書人之間,關于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可能有什麼争議,那麼你寫出來的文章,怎麼可能出彩,讓考官看到的文章,不過是古人觀點的再現。
所以說這樣的考題是最難的。
而面對這樣的考題,想要出彩也是容易的,那就是你有着豐富的積累,有着充足的準備,能夠提出來不一般的觀點,而且有着自身的認識。
說着是容易的,真正做到這一點何其難,要知道這些考生,根本就沒有什麼從政的經驗,每天幾乎就是悶頭讀書,兩耳不聞,一心隻讀聖賢書,卻要對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做出不一般的論述,這的确是為難考生了。
吳帆徽看完考題,臉上露出舒心的微笑,他又一次賭赢了,可以料定,此番鄉試的主考官,就是都察院監察禦史王相。
王相奏折的内容,他全部背下來了,不過鄉試的文章之中,絕不能夠有絲毫的體現,否則這會惹出天大的麻煩,再說吳帆徽要是那麼愚蠢,也不至于成為小三元了。
王相奏折的内容,不過是借鑒,而且通過奏折的内容,吳帆徽也做了專門的準備,不管是從為人還是從政的角度出發,幾百年之後有很多值得借鑒的東西,曆史的興衰,絕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但是從中借鑒一些東西,還是能夠做到的。
吳帆徽沒有急于動筆,第一場考試三天的時間,供思考的時間很多,鄉試的文章,講究的是一氣呵成,寫一部分停下來思考,接着再寫另外的一部分,那是不成立的,而且字數上面有嚴格的要求,一千到一千五百字,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
鄉試遇見這樣的考題,應該說很多的考生第一感覺是高興的,認為這篇八股文不難寫,甚至有人可能是非常得意的,急于開始動筆,因為滿腦子都是聖賢的教誨,但真正有認識有身後底蘊的考生,馬上會感覺到困難,越是簡單的題目,後面蘊涵的學識越多。
穿越的吳帆徽,不僅僅是幾百年之後重點大學的大學畢業生,而且身為在特殊部門工作的公務員,且喜愛曆史,接觸的這些方面的東西就更多了。
如何将這些認識融合起來,寫進這篇至關重要的八股文之中去,是吳帆徽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時間是足夠的,當下需要做的,就是歸納融合諸多的認識,讓其能夠有效的結合起來,真正融入到文章之中。
穿越兩年多時間了,吳帆徽當然知道有什麼禁忌,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夠說,什麼内容能夠寫進文章裡面,什麼内容不能夠展現出來。
足足一天時間的思索,吳帆徽沒有動筆,這種情況是非常少見的,就連巡淖官,都好幾次注意吳帆徽了,想必是認為這個年輕的第一考場第一号考棚裡面的小三元,為什麼整整一天的時間過去,都沒有動筆。
翌日一大早,醒來的吳帆徽,神清氣爽,他終于開始動筆了。
這篇八股文應該避免哪些方面的禁忌,重點應該說一些什麼事宜,吳帆徽腦子裡已經醞釀成熟,動起筆來就順暢很多了。
“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
這副對聯,就是吳帆徽整篇八股文的核心,涵蓋了整體的思想,既要求官吏要愛護百姓,也強調了地方官吏之重要,可謂是面面俱到。
文章之中,吳帆徽巧妙的對如何為官提出了要求,他不會說的太過于明顯,畢竟他從未做官,也就是十五歲的年紀,要是在文章之中教導他人如何做官,豈不是驚世駭俗,至于說那副對聯,倒是好解釋,畢竟對聯通俗易懂,雖說沒有太多的文采,可說的都是大實話,若是注意地方上的事物,倒也是能夠想出來的。
文章寫完之後,吳帆徽仔細看了好幾遍,他自己都感覺到,這是穿越以來寫的最好的一篇八股文了,若是這篇文章還不能夠引發考官的注意,那真的有些冤枉了。
接下來的第二場和第三場考試,吳帆徽的表現就從容很多了。
第二場考試是一篇判詞,第三場考試的策論,與第一場的内容差不多,也是有關地方民生以及個人修養方面的,這些東西寫起來就輕松一些了。
其實不僅僅是吳帆徽,考場裡面其他的考生,此刻感覺到的同樣是輕松,若是認為自己第一場考試的文章寫的很不錯的,情緒大都是高昂的,面對第二場和第三場考試,也是能夠輕松應對的。
唯一讓吳帆徽惱火的就是自己煮飯,貢院倒是準備了木炭和火盆,可需要做飯的時候,還要自己生火,其實考生到貢院來參加考試,很多都是帶着麥餅來的,幹枯的麥餅可以存放不短的時間,吃的時候,在火上烤一下就行了,吳帆徽的要求高一些,還帶來了小米,總是吃麥餅有些頂不住。
最後一場的考試結束,收拾東西的時候,吳帆徽仔細看了自己呆了十天時間的考棚,棉被已經折疊的很規矩,考棚裡面也沒有什麼垃圾留下,唯一不舒服的是隐隐有一股排洩物的味道,這無法避免,吃喝拉撒睡都在考棚裡面,不能夠離開,考場裡面專門服務的人,每天僅僅會來收拾一次東西,所以留下味道,也是在所難免。
鑼聲響起,已經是九月十四日的酉時。
考棚的門終于再次打開,吳帆徽走出了考棚,伸了伸腰。
考場裡面還是很安靜,盡管所有的考生都走出了考棚,但沒有誰開口說話,更不會大聲的喧嘩,考場裡面的紀律是很嚴肅的,隻要考生還在考場裡面,不管是開始考試的時候,還是考試結束的時候,都必須要保持安靜。
所有的考生都是很疲倦的,走出考棚,他們也隻是相互之間抱拳問候,此刻大家都是一樣,完成了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接下來就該好好輕松一下,等候發榜的時間了。
考生開始排隊,各自手裡都提着帶進貢院的東西,有些考生手裡拿着的東西很少,明顯是扔掉了一些東西,防止考棚會有專人打掃的。
吳帆徽是一号考棚,自然在隊伍的最前面,在巡淖官的帶領之下,朝着考場外面走去,經過了長長的甬道,吳帆徽看見了貢院的大門,也看見了無數的考生,正從大門走出貢院。
貢院的外面,已經有很多人等候,甚至比考生的人數還要多。
吳帆徽走出貢院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搜索,王寶福就擠上前了。
“少爺,太白酒樓的酒宴已經備好了。。。”
“好的,等等看,文辂兄和昌宏兄也應該要出來了,一并到酒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