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卮去過桑落的店,開車開了好幾天才到,居然在人界和冥府的交界處,甚至離妖界也不遠。
店名叫“桑落古玩店”,桑落就是她的名字。
這裡的古董可不一般,人界的、冥府的、妖界的甚至連天界的寶貝兒都有可能經桑落的手,修複也好寄賣也罷,選址在三界交彙之處就是方便各界的顧客。
“等會兒。”遊炘念忍不住插嘴,“你是說……有人界的顧客?”
“對啊。”
“人類和冥府有往來?”
“自古以來就有,現代人類各國政府都知道其他三界的存在。四界有明文法律維系和平穩定,當然不乏有一些罪犯跨界犯案、走私、偷渡……所以四屆有專門的特殊情況處理軍隊管這些事兒。像冥府的冥警就是活躍在人界的一支冥府特殊軍隊。這些事兒多了去了,隻是你們普通老百姓不知道而已。”
遊炘念自認自己已經不算是普通老百姓,居然也一點都不聽說過這種事。
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到位,所以地球上也該有外星人吧。
但,外星人和鬼,好像不在一個系統裡的……
“哎呀你聽我把話說完。”兩人出了電梯,遊炘念招到出租車,去印刷廠的路上玉卮接着說,“桑落很有本事,這次三川靈杖斷了我就找她去,想讓她幫我修好。”
桑落拿到三川靈杖看了看說:“這是真的三川靈杖,隻是這冥府之物常年貼着符紙,可不大損元氣?一掰就斷也沒什麼稀奇。沒文化,真可怕。”
玉卮道:“那還能修好嗎?”
桑落說:“我試試吧。”
桑落在修複三川靈杖的時候兩人悶着也不是事兒,就随意聊聊。
桑落這店常年接待各路頑主,消息肯定也多。兩人從冥府現狀聊到人間飲食,從妖界大禍聊到人間r。
說到r,玉卮多嘴問了一句:“我在人界碰到一個怪人,她不是r,身邊還跟着個号稱百鬼之王的蘿莉鬼。這人的本事肯定在r之上,還開了家捉鬼工作室。你說她會不會是冥府的人?”
桑落手中的動作一緩,問道:“她姓柳還是姓傅。”
玉卮一愣:“姓傅。”
桑落擡起頭,目光有些可怕:“那百鬼之王應該叫臨邛。”
“哎?你這都知道?”
“這幾百年間也就隻有她這一位能稱得上鬼王。”桑落看了玉卮一眼,頓了頓道,“有能力收服百鬼之王臨邛的,想必也隻有傅家人。”
印刷廠在g城郊外,一路上遊炘念都沒說話,聽玉卮說個沒完。
說這傅家和柳家是世交,傅家煉鬼柳家縱鬼,是冥府裡大大小小的鬼兵鬼将提起來都頭疼的家族。
傅家在六百年前就以殘忍的煉鬼術聞名,而柳家則是在二戰時期發家的。
桑落對柳家不算熟悉,畢竟柳家自成一派,以邪術操縱鬼掌握鬼兵獨占一方,他們依靠的是自己的手藝和術法,桑落對這些并不感興趣,隻對煉鬼的傅家有所研究。
傅家煉鬼祭法器,從傅家出來的法器威力無窮,在四界都很有名。
對兵器古董之類極其着迷的桑落當然入手過幾件傅家煉出的好物。傅家煉出的法器沒有印章沒有标示卻能一眼被認出。因法器是由鬼煉成,連器骨都貫穿着怨氣。法器周身圍繞着厚厚一層黑色的怨氣,怨氣越強,法器的威力也越強。
“據說傅家為了增加鬼的怨氣不擇手段,以一切可行的方式虐鬼。”玉卮說到這兒時不寒而栗。
“怎麼個虐待法?”遊炘念的表情也很不自然。
“鬼雖然沒了*,但依舊有意識,也會痛苦。特别是沒有輪回也沒有成為惡鬼的,像你這樣,意識甚至是記憶都和往生前無異。要讓這樣的鬼怨恨其實很簡單,和人類一樣,以摧殘意志的方法折磨它,或者虐待它最親密的人……我聽桑落說,傅家曾進過冥府,取了冥府的水火做成水牢和火獄,将鬼囚禁在裡面。這些鬼日夜不停地被窒息和灼燒的痛苦折磨,還死不了,跟地獄沒什麼區别。那些鬼可能根本沒做過壞事,是要去輪回甚至上天堂的。傅家人才不管鬼的身世,他們隻要法器!”
遊炘念聽得毛骨悚然:“傅淵頤不像這種人。”
玉卮道:“是,哪個壞人會把‘壞人’兩字寫在臉上?會明明白白告訴你我要害你?我就問,你是不是自己也覺得傅淵頤對你特别好?”
遊炘念點點頭。
“她憑什麼啊?她分分鐘賺幾百萬的人為什麼要幫你?而你錢錢沒有,□□沒有,權力權力沒有,難道她腦子進水了?”
遊炘念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傅淵頤不像十惡不赦的人,但要說她因為遊炘念的身世而憐憫也實在說不過去。傅淵頤常年和鬼打交道,能在人世間遊蕩不願輪回的鬼她肯定也見過不少,哪個沒點凄慘身世?估計傅淵頤聽這些事耳朵都能聽出老繭了,又為何會單單憐憫她?
“你放心,就算傅淵頤想要将我煉了去祭法器,也不會是現在。”終于到了目的地,遊炘念下車,“現在我鬥志昂揚,怨氣不夠,要煉也沒東西可煉。先前她就說過了,她幫我也是因為我身上有她感興趣的東西……”
“感興趣的東西?是什麼?”
“她沒說,我覺得不重要。隻要她能幫助我找到真兇就行,其他我不在乎,想煉法器就煉吧。”
玉卮:“……”
遊炘念往印刷廠快步而去,玉卮憂心忡忡。
劉可那件事解決之後傅淵頤真的如數給她20%的提成,就算印刷廠小批量印刷很貴,遊炘念印起來也是不眨眼。
印刷廠說下午就能印好,遊炘念打算先去買輛車,有車行動才方便。就算現在叫車軟件很好用,但再怎麼說也沒有自己開車方便。而且每回上車和玉卮說話都得挂個耳機裝作打電話,夠傻的。
遊炘念随意選了一輛本田,12萬,明天就能提車。
雖然她在人間的時間不長,可往後肯定還有用錢的地方,從m酒店的員工宿舍搬出來也需要錢,所以一切從簡。
訂完車回到印刷廠,遊炘念看了小樣,ok,開印。
很快就印好了,遊炘念拿了邀請函出來準備回去。
手裡有些錢,是直接在外面找租房還是回到宿舍去?當時傅淵頤也說過有了錢她就能搬出員工宿舍,言下之意是不是也沒有留她長住的打算?
想起玉卮說的話,遊炘念嘴上要強,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搬出來也好。
但是搬之前總得跟傅淵頤打聲招呼,甭管她以後會做什麼那都隻是可能,遊炘念心裡防着,可現在人家不是挺照顧自己的麼?
遊炘念和玉卮回到國泰金典,出了電梯一拐彎就聞到一股男香味撲面而來,轉過去一看,那個香水男居然還在這兒?
香水男聽見腳步聲猛然回頭,臉上還挂着笑,見到遊炘念的一瞬間笑容塌了下去:“是你?你是……”
遊炘念正想說她是傅淵頤的員工,男人說:“你是傅小姐的保姆?”
玉卮“噗”地一聲沒忍住,遊炘念腦海中一根理智的弦當場崩斷。
“請問您是哪位?”遊炘念腦海中正在上演用劍把對方刺出三千六百個洞的畫面。
男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很抱歉地笑笑說:“我是淵頤的男朋友,我等了她大半天了,她去哪兒了?”
林澤皛打了呵欠,揉揉一頭蓬松的卷發,手指架起眼睛,伸進去把眼淚抹掉。
傅淵頤坐在後座一直沒說話,也不知道睡着沒有。
林澤皛特别害怕老闆來找柳小姐。柳小姐住的地方在福明山山腰的别墅區,這兒彙集了g城的達官貴人和商業精英,環山路修得隻有兩個車道,常年被各路想要升官發财的人堵得水洩不通。去年大年初一福明山山路被堵得紋絲不動長達五小時,山腳下的隊排出兩公裡,商家沿路賣出幾百個尿袋。
林澤皛當時就作為傅淵頤的司機在這兩公裡之列,為尿袋事業添了磚加了瓦。
柳小姐極少下山,常年深居在那套陰森森的别墅裡,和她見面都是傅淵頤自己登門造訪。那次擁堵事件之後林澤皛對福明山簡直有陰影,偏偏自家老闆和柳小姐的感情太好,每個月都要相聚一次,于是林澤皛每個月都有一次車技和耐性大考驗。
今天福明山居然能開到每小時20公裡,林澤皛慶幸過後不住地犯困,抓了兩顆薄荷糖塞嘴裡提神,就要到柳宅了。
柳小姐家獨門獨棟矗立在山腰凹進去的那塊陰影裡,這塊陰影是連排最靠裡的一戶,上方還有一塊遮擋,常年不見陽光。選址是柳小姐選的,房子的圖紙是柳小姐自己畫的,從裝修到家具全都是柳小姐自己的意思。
“全才!”林澤皛在第一次拜訪柳家之前聽傅淵頤這麼說,心裡非常佩服這位柳小姐。可還沒進她家門就愣住了,這是人住的地方?簡直一墳地。
柳宅大門口豎着一塊造型如龍的太湖石,石上貼滿了奇怪的黑色符紙,不用進屋,從山道上路過遠遠就能看見。據說導遊們拉着外地遊客路過柳小姐家門口都要指着那塊太湖石說,這戶人家是有名的通靈高手,看見沒?那石頭就是鎮鬼用的。
其實這石頭不鎮鬼,它招财。
“坤儀。”傅淵頤繞過太湖石,路過一片毛森骨立的黑色竹林,陽光透下,在綠湖邊投下一團溫暖。一長發曳地的女人正坐在那團溫暖之中,盤腿于蒲團上喝酒。
柳坤儀放下酒杯,已經有點兒微醺,一雙鳳眼瞟過來,笑如春風:“想我了?”
“嗯,想你了。”傅淵頤走來,柳坤儀拉住她的手,将她引到自己對面坐下。
林澤皛看她們兩人一見面那氣氛……就跟失散多年的夫妻一樣,當然,這種美好的場景也僅限于每次剛剛見面那幾分鐘。
柳小姐這人脾氣怪,職業也怪,更是不怕冷。大冬天的待在這冷入骨髓的竹林裡,就穿薄薄一件麻布長袍,簡直要懷疑她皮膚天生雪白還是常年自虐給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