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老狐狸!主角的大戲還是得我來唱。”
想清楚了這些,陸仁緩緩的放下了水杯,目光又望回了張繡。
張繡見陸仁望回了過來便笑道:“素聞陸仆射大名,繡早有拜會之心卻苦無機緣。今幸能得見,繡實大慰平生矣!隻是不知陸仆射此來所為何事?”
陸仁淡淡的笑了笑,向張繡拱手禮道:“非為他事,陸仁乃是為将軍日後前途而來。”
張繡當場楞住,就連賈诩也稍稍的楞了一下,但馬上賈诩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了欣賞之意,暗自悄悄點頭。
陸仁的一句話把張繡、賈诩給說得當場楞住,而老狐狸賈诩精明得要命,馬上就明白了陸仁的用意,可張繡卻真有些摸不着頭腦。習慣性的,張繡那問詢的目光飄向了賈诩,見賈诩是微笑着向他暗暗點頭,張繡便滿腹狐疑的向陸仁問道:“陸仆射此言何意?君既為曹公使節,所行之事自然是在為曹公而行之,怎麼卻是是為繡的前途而來?”
陸仁又淡淡的笑了笑道:“在細說此事之前,且容陸仁先向将軍告一聲罪。實不相瞞,今日的陸仁雖頗有幾分虛$10,名,在許都任的又是文事重職,但實際上我根本就沒有讀過什麼書。人說不讀書則難知禮,陸仁的言語間難免會粗鄙無禮,且會毫不忌諱的直來直去,似如此便很容易冒犯到将軍。一會兒陸仁在言談時若有甚失禮之處,還望将軍能大度海涵。”
話雖然是客氣話,不過也先和張繡打好個招呼,一會兒咱說的話會很難聽。不過張繡到沒多想什麼,直接就笑着回應道:“陸仆射言重了!繡亦是自幼便從軍的粗鄙之人,最讨厭的就是那些拐彎抹角意不甚明的話,聽着都會覺得煩人,陸仆射若能直言不諱那便再好不過!有什麼話。陸仆射隻管但說無妨。”
陸仁心道:“看上去還真像是個沒什麼心機而且直腸子的人,難怪在曆史上與曹丕見面的時候會連一點戲都不會去演,傻不拉及的不知道露出一點羞愧之色,然後就因為曹丕的一句話而感覺自己好像犯了什麼天大的錯一樣再跑去自殺。他的這種心性,根本就不适合成為一個獨立的勢力的上位者,或許讓他早些投靠曹操還真的是在為他好呢!”
一念至此,陸仁的心中卻也感覺好像扔到了一個包袱一般的輕松,接着便掃了一眼那邊的賈诩,見賈诩眼中盡是欣賞的目光,想了想就決定來個單刀直入。于是便向張繡問道:“将軍自接掌令叔兵馬,轉屯于宛、穰至今已有五、六年了吧?間中多有征戰之事,卻不知時至今日,将軍麾下尚有多少兵馬?”
張繡聞言即為之色變。要知道張繡與曹操現在畢竟是敵對雙方,而陸仁作為曹操的幕僚與這次的外交使節,開口就問這個也實在是有些太不合時宜了一些。畢竟你暗中打探到情報是一回事,這樣當面問起則是另外一回事。
你陸仁來這麼一下,那是想挑釁呢,還是想刻意的去貶低啊?别人賈诩昨天晚上可有向張繡分析過陸仁此行的來意……當然。賈诩這隻老狐狸可沒有把話說得那麼明,而是給張繡作了幾種假設。
現在突然碰上這麼一檔子事,張繡有些茫茫然的不知該如何應對,目光便又一次的飄向了賈诩。賈诩見狀稍稍的沉吟了一下,複又向張繡輕輕點頭,意思是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陸仁。于是張繡就猶豫着道:“繡麾下的兵馬嘛……多到也不多,約有步騎一萬五千餘衆。”
“……”
這是陸仁與賈诩一同啞然了。而賈诩回望向張繡的目光都有些哭笑不得。心說人家敢當面問起肯定是早就已經打探清楚了,這會兒提出來肯定是有别的用意,你老人家在這個時候騙别人幹什麼?别人要打探情報也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向敵方的頭面人物打聽吧?
陸仁則搖搖頭笑了笑。複又向張繡道:“将軍,陸仁以誠而來,此刻問及此事并無惡意,将軍卻又何故要欺我?”
張繡卻也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一件很白癡的事,于是趕緊幹笑道:“兵不厭詐嘛……其實、其實繡現在麾下尚有步騎八千餘衆。”
陸仁點了點頭,這個數字才是正确的數字。想了想便接着道:“八千餘衆。将軍,陸仁不客氣的說一下,這八千餘衆夠幹什麼?”
“你……”
張繡心說你說話還真的是有夠不客氣的。不過人家招呼已經打了,張繡也不好發作什麼,隻能陰着臉道:“陸仆射此言何意?”
陸仁笑着向張繡擺了擺手道:“将軍勿惱,陸仁真的沒有惡意,隻是說話有些難聽而已。八千步騎……敢問将軍自認是否有昔日西楚霸王項羽之勇,亦或是有春秋時以弱國之姿,破強楚入郢都的孫武之謀?”
張繡依舊陰沉着臉搖了搖頭。
陸仁淡笑依舊:“将軍請恕陸仁直言,将軍現在率八千步騎屯于宛城,若不思進取,亦當早思退路。隻是以将軍之能,還有當今之時局……進,将軍你并不足以攻城掠地。要知道宛城這個地方,往西雖可通上庸繼而染指漢中寶地,但路途遙遠且多為山水所阻隔,再就是漢中張魯雄據漢中已有三世(張陵、張衡、張魯),國險而民附,絕非将軍所能圖之地;若是西越武關進取長安,能不能突破武關再占據長安先姑且不論,将軍畢竟是從那邊過來的,應該清楚馬騰、韓逐與關西的衆多羌民會有多難對付,就算将軍能占據長安也會不得安甯。”
說到這裡陸仁低下頭去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水,再擡起頭來時目光卻是鎖定了賈诩:“宛城向北可直抵洛陽,但今日的洛陽早已殘破不堪,絕非可屯兵立命之所;往南,荊襄的劉表帶甲十餘萬,兵多糧廣,麾下亦不乏一流的謀臣猛将,非将軍能圖之地。再者将軍與劉表有聯軍之誼,如若侵攻荊襄則為背信棄義之舉,為世人所不齒。至于東面的曹公……陸仁就不多說什麼了。”
張繡此刻的臉色那是相當的難看,因為陸仁方才所說的話可不是在忽悠人,說起來那可是陸仁根據他所擁有的資料,認認真真的分析過時局之後才得出的結論。而現在的張繡也的确是這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想了想張繡道:“聽陸仆射之言,繡進之不得,那就隻有退了?”
陸仁搖頭笑道:“張将軍,你根本無路可退。你現在屯于宛城與劉表暫時相聯,雖能暫保一時之平安,但以時局而論,你若不早作打算,敗亡之日便離之不遠。”
“……”張繡緊皺起了雙眉道:“陸仆射會不會言之太過?”
陸仁正色道:“怎麼将軍以為陸仁是在危言聳聽嗎?那好吧,如果将軍有興趣聽,那就讓陸仁向将軍細說一二。”
張繡再望了一次賈诩,見賈诩又在輕輕點頭,就示意陸仁往下直說。
陸仁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的睜開雙眼道:“先從大勢上來說。可能将軍也該知道,曹、袁兩家之間馬上就會為争奪天下霸主而交兵大戰,而對将軍而言,這一場霸者之争會是誰勝誰負可以暫且不論,我們隻說說戰後。”
“戰後?”張繡固然是滿腹狐疑,就連那邊的賈诩都來了些興趣,想聽聽看陸仁會怎麼解釋這一場事。
陸仁擺出思索的姿勢,手指卻輕點了一下眉心激活芯片,翻到自己事先作準備好的一些資料邊看邊道:“豪傑并争,兩雄相持,争的就是天下霸業,因此這一戰不論誰勝誰負,勝的一方在戰後都肯定會麾師南下襲取荊襄。因為這荊楚之地,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是為王霸之業所必取之地,而宛城是北兵南下荊襄的大軍必經之路,真到那時将軍所要面對的将會是多少萬的大軍?”
不說還好,一說出這話,張繡聞言可就打了個冷戰。不過陸仁可沒給張繡喘口氣的時間,而是緊接着道:“将軍隻有八千步騎,進無處可進,卻又不早思退路而坐守于此,乃取禍之道。因為在這兩雄相争之時,将軍其實是因為兵少,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本意隻是想在宛城靜觀其變,坐守中立之态,即誰都不去讨好、誰都不去得罪,但曹、袁兩雄卻肯定不會這麼想。袁氏若勝,會怨将軍在戰時不為其助臂,曹公若勝……隻怕正好就要找将軍報幾年前的仇了。”
“這、這……”張繡的脊背上開始冒冷汗了。
陸仁繼續趁勝追擊:“将軍,我勸你不要去指望劉景升,因為真到那時,隻怕劉景升他自己都自身難保。其實以劉景升帶甲十餘萬的實力,在兩雄相争之時,他會是一個可以決定天下命運的人。若他意欲有為,大可趁兩雄相争之弊而取其便,介時天下會落入誰人之手都猶未可知。
“隻可惜啊,劉景升隻是個清談坐客,大不識時局大勢,小不明争戰之機,自倚其勢而安坐觀望之心還猶在将軍之上,到時候曹、袁兩氏之怨都會集于其身,他也一樣的會不得中立。而且劉景升的心性一向多疑,蓋善善而不能用,蓋惡惡而不能去,到最後也是個會自取其禍的人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