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南部的群山之中,陸遜軍營裡的炊煙正袅袅升起。而在中軍大帳之中,桌上平攤着這一地區的地圖,陸遜緊皺着雙眉,手指也在不停的敲擊着桌面。
話說陸遜不是在海昌當屯田都尉的嗎?怎麼跑到會稽這頭來了?其實陸遜當在海昌當官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後來江東地區發生叛亂,陸遜就由文轉武,通過平叛成功轉型。再往後一點孫權就派陸遜正式掌兵,目标是江東南部的山越部族。而在赤壁之戰時期,陸遜幾乎沒有在赤壁戰役中露過面,就是因為陸遜這個時候正在忙着打山越的事。
卻說陸遜從會稽出兵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萬餘人馬除去行軍的時間,竟然就在這裡卡住了一月有餘。不是陸遜不想繼續前進,實在是他隻要一往前走,山中總是會有冷箭、落石突然冒出來,甚至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陷阱和機關。雖說并沒有造成什麼大的傷亡,可是對軍士們士氣的影響卻着實不小。
無奈之下,陸遜隻好采用了分兵搜山、徐徐漸近的方法,慢是慢了點但至少安全,于是萬餘人馬幾乎是挪到了現在的地方,可到現在為止實實在在的仗卻硬是一場都沒打過。陸遜的心裡很清楚,這些山越夷族素來以好勇鬥狠而出名,現在不與他的部隊面對面的硬幹就絕對不是什麼膽小怯戰,而是采用了能夠發揮出山越諸族各種優勢的戰術。
相比之下,開始那些普通的大戶豪族和所謂的“宗賊”就要好對付得多,因為那些豪族宗族主要的目的是霸占土地與人口,形成了地方武裝後便有些目空一切,結果自然是被陸遜三下五除二的給清理掉,同時得到了一定的兵源與給養補給。
但是山越與豪族宗賊不同。豪族宗賊霸占土地與人口後就不願離開也有他們的原因,因為他們一但離開霸占的地方就等于失去了根基,沒有了土地進行農耕養命又拿什麼去招兵買馬對抗官兵?但是山越就不同了,生活在群山之中的山越農耕比例比較小,主要還是以在山中狩獵、采集各種食物為生,暫時性的放棄一片居處對他們來說影響并不大。
此外衆多的山越族人熟悉山路地形,而且山地中的小規模遊擊戰術是其強項。現在山越擯棄了一往多部落聯合出兵與孫權的正規部隊硬碰硬的打法,改為以小部族為單位,或數十人或百餘人進行遊擊騷擾的打法,着實讓陸遜頭痛不已。
試想一下,部隊正在山中行進,突然射來一陣冷箭或是亂石滾落下來,部隊防衛過後打又打不着,追也追不上,換誰誰頭痛。好不容易探聽到某個部落住在哪裡,這邊兵馬剛剛趕到,那邊部落就已經逃了個一幹二淨,留下的不過是些空空如也的簡陋草篷,一星半點的戰果都撈不到,士卒們會不喪氣?這都罷了,甚至還發生過一些膽大的山越族襲擊糧倉的事。
“蒼蠅,簡直就是打不死趕不走的蒼蠅!”
頭痛歸頭痛,陸遜現在也在考慮相應的對策。看了地圖許久,陸遜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兵器架上的幾件兵器,心中暗道:“這些繳獲而來的兵器質地精良,就算是拿回東吳都可稱為上品,單憑山越諸族是絕對打造不出來的,難不成是我那位兄長在暗中給山越諸族撐腰,為他們提供糧草器杖?
“而山越諸族一改以往争強鬥狠的打法,與我相峙月餘多見奇智,該不會是兄長他有派出智謀之士為山越出謀畫策吧?現在我軍駐營此間,前面就是連綿群山,我若是不作好準備就揮師直入乃取敗之道。可是要怎麼往山裡打才好?”
兵不夠、糧不多、路不明,魯肅自然不敢輕易動兵。檢看了地圖許久,陸遜眼光忽然一亮,自嘲道:“我也是犯糊塗啊,幹嘛非要和山越在山中對峙?我取道他處不是一樣嗎?這樣還能省下不少的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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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北面的某山寨這中,某山越部族的族長谷利正在招待着貴客。
“哈哈哈,朱都尉、周都尉,你們太客氣啦!谷某雖為山越夷族,卻也頗知禮儀。這幾年來陸夷州與我山越不但秋毫無犯,還時時慷慨相助,與我山越各族的互市往來又十分公道,我們山越願與陸夷州這樣的有德之人永結盟好!”
朱都尉是朱平,周都尉是周牧,這倆貨都是陸仁整出來的軍校裡的頭一期學員。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系統化學習之後,正好又碰上陸仁得到正式的官職,就給軍校裡的頭一期學員都安了個見習都尉的官職。而既然是見習,那就要實習,陸仁就把這些人都給分派了出去。朱平和周牧就是被派來了山越這邊實習,順便的給山越幫點小忙,給孫權添點堵。
“谷族長言重了。我家主公說得很清楚,山越諸族雖然時時興兵作亂,看似不服王化,實則乃是為求生計而不得不如此。”
谷利用力的一拍大腿道:“就是說嘛!其實我山越諸族又哪裡願意動刀動槍的和人拼命?有平平安安的好日子過誰又願意和人打仗?我們明明在山裡過得好好的,既不去偷又不去搶,平時打點獵物挖些山藥也想好好的和人換些要用的東西回來,憑什麼就要聽他們孫家人的?
“哦,他說要人我們就得出人,他說要糧我們就得出糧?哼!我們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的,他又把青壯都征走了,剩下些女人孩子不得活活餓死!?這種狗屁命令鬼才去聽他,管他是什麼吳候不吳候的,老子才不理他!”
朱平和周牧畢竟是接受過傳統文化教育的人,換言之也算得上是寒門士子,所以聽到這些話不由得微微皺眉,心中暗道:“到底是蠻族,不服王化就是不服王化……不過主公說得對,這種蠻族說好對付也很好對付,你不去惹他,他也就不會來惹你。而且隻要适當的幫一幫他們,他們也就一定會回過頭來幫你。陸遜現在在山口那邊舉足不前,還多虧了主公早先給我提的醒。”
酒過三巡,谷利微微的有了幾分醉意,問道:“二位,現在我們該怎麼打?孫權小兒的一萬多人馬就那樣停在山口,我可看着心裡别扭!要不你們從夷州調集些人馬,我再把山越各部給集中一下,怎麼說也能有五、六萬人馬,輕輕松松的就能把這萬把人給幹掉。”
周牧吓一跳,這可與陸仁發出來的命令不合,于是連忙制止道:“不不不,不能這樣打。我等承認山越戰士的武勇令人欽佩,但是兩軍交鋒并不僅僅是能靠着一勇之氣就決出勝負的。吳人狡猾,詭計多端,現在停在山口說不定就是想引我們出山和他對陣。依我看,還是請大王稍安勿燥,與他多周旋一陣。待時機一到,我等自然會請大王共破吳軍。”
谷利聞言有些不太高興,用拳頭捶了幾下桌子道:“唉,就這麼耗着我心裡不舒服……不過我聽你們二位的就是。吳人的确很會用些卑鄙的手段,以前和他們打仗我可沒少吃苦頭。現在聽了你們的話,吃苦頭的卻隻是他們。行,我相信你劉們,接着和他們耗下去!”
朱平明白周牧剛才那些話的意思,适時的開口道:“現在正值寒冬,咱們又和吳人打着仗,山越各部落求食不易。主公已經讓人送往泉州大批的糧草,各個部落要是糧米不足隻管來去泉州取用,而且泉州一帶與山越的互市交易依舊不變。”
谷利道:“行!有你們二位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有陸夷州和二位的相助,這次一定能把吳人打得落……落水流花!”
周牧噗的一聲把一口酒給噴回了杯裡,朱平則側過頭去強行忍住想笑的沖動。
谷利望見二人的神态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個哈哈道:“二位别笑,我其實沒讀過什麼書,說錯話也再所難免。哎,正好有件事我想和二位商量一下,就是泉州的學堂能不能允許我們山越的孩子去讀書?我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可也知道人沒學問可不行,我們山越也不能真的就這樣總是被人喚作蠻夷州之族吧?”
朱平有些猶豫不決,按理說答應下來并沒有什麼,不過現在的陸仁對山越也不過是一心利用而已,其餘的方面并沒有考慮太多,或者說朱平對山越在心底還有着一份防範之心,怕他們會借此在暗中玩什麼花樣出來。
“這個嘛……可否容我寫信告知一下主公?”
谷利稍稍有些失望,此時廳外卻傳來了陸仁的聲音:“難得谷族長有心,我陸仁又豈能不允?朱都尉,回頭你去泉州安排一下吧。”
“主公!?你什麼時候來的?”
陸仁步入廳中,先向谷利略施了一禮道:“在下便是陸仁陸義浩,見過谷族長。”
谷利也吓了一跳,趕緊起身回禮。
雙方禮罷,朱平問道:“主公為何會來此?”
陸仁笑了笑:“還不是擔心泉北山中的戰事。不過我剛才在聽到你們的談話,陸遜似乎被擋在山口不敢前進半步,我也放心不少。哦,谷族長想讓山越孩童去泉州讀書的事我方才既已應下,朱平你就好好的處理一下。我在泉州上岸的時候巡視過,可以在外城的東北方向劃出一塊地面作為山越居民區,方便山越族的居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