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不值得，不值得的……小姐，你怎麼可以抛下素兒，一個人走呢……嗚嗚……”

　　孤冷的月光照進空幽的大堂，一個穿着素衣麻服的少女，跪在火盆前，一面抹着眼淚喃喃自語，一面在火盆裡燒着紙。

　　“吵死了，不能安靜一點兒嗎？”

　　秦悠然頭痛地撫了撫額，覺得身體有點兒僵硬。寒風瑟瑟，讓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她依稀記得家裡地震了，她為了搶救試驗室裡的毒蠱被塌下的牆面壓在了底下，然後……

　　在棺椁前燒紙的素兒聽見冷冽的聲音，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停下手上的動作，僵硬地轉過了頭。要說她不害怕，那純粹是騙人的。可當她看見棺材裡半坐起來的少女，什麼害怕都抛到了腦後。

　　她激動地爬起來扒在棺材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小姐，你是來接素兒的嗎？素兒就知道……就知道小姐不會抛下素兒不管的。”

　　秦悠然看着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丫環，抽了抽嘴角，同時心裡一暖。小丫環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她的手下意識地抹去了對面小臉兒上的淚水。

　　“哭什麼，好醜。你家小姐我不是鬼，還熱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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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和煦，萬裡無雲。

　　秦悠然一早就坐在院子裡，手中捧着一本《大梁圖志》。

　　離她蘇醒已經過了三天，也是最安靜的三天。她知道這種安靜隻是暫時的，不過是府裡的那些牛鬼蛇神還沒有吃準她是人是鬼罷了。她也利用這三天，了解了不少這個時代的背景和她所用身份的情況。

　　素兒倒了杯茶遞到秦悠然面前，秦悠然瞥了眼杯中飄着的茶葉沫，蹙了蹙眉。

　　“小姐，都怪素兒沒用。這次府裡分配用度……”

　　素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秦悠然心裡一聲冷哼。

　　她擡眼環視了一下破敗的院牆和牆下的雜草，眸光犀利。她不管之前這個所謂的丞相嫡女是過着什麼樣的日子，既然現在這具身體是她秦悠然的，就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再繼續下去。

　　“素兒，去把管家娘子給我找來。”

　　素兒愣了一瞬，立刻點了點頭。

　　小姐到底是不同了，經過她這些天的伺候，越來越肯定了這一點。

　　丞相府的管家娘子是管家章禀林的婆娘，也是現在的丞相夫人陳蓮芝的心腹。之所以說是現在的丞相夫人，則是因為丞相之前有過一位夫人，也就是秦悠然的生母。生母過世，貴妾上位，造就了秦悠然現在的處境。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管家娘子才跟在素兒身後慢慢悠悠地走進了悠然苑。她走到秦悠然面前，态度冷然。“有什麼要緊的事？夫人那裡還等着我伺候呢！”

　　“素兒，給我掌嘴！身為管家娘子，在小姐面前竟然敢自稱我，也不知道行禮，這府裡還有沒有規矩？”

　　秦悠然渾身散發出的強悍氣息吓得管家娘子下意識地低頭彎腰，可是反應過來就又挺直了脊背。

　　“我可是夫人面前的紅人，你竟然敢掌我的嘴？”

　　“哦？你的意思是，你如此目無尊卑，都是夫人教導的了？”

　　秦悠然晶亮的眸中透着一股嘲諷的冷意，一句話堵得管家娘子語塞。是了，這二小姐再懦弱草包，可也是嫡出的小姐，要是她一狀告到夫人那裡，她的處境恐怕不好。何況這個罪名她可不敢認，這不是把夫人拉下水了？

　　“素兒，還等什麼？給我掌嘴！”秦悠然淩厲地目光射向素兒。

　　雖然素兒對她很忠心，這些天自己的飲食起居也多虧了她的照顧，但是她身邊不需要膽小懦弱之人。她現在就是要告訴素兒，想跟在她身邊就要變強，不能随便被人欺負。

　　素兒接收到秦悠然的目光，心中一突。她明白小姐的意思，知道如果自己現在退縮，恐怕以後就不能再跟着小姐了。她咽了口口水，走到管家娘子面前，一巴掌扇了上去。剛開始的力道還算小，可是越打就越覺得痛快，力道也更大。她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不知道忍氣吞聲受了多少委屈和欺侮，今天終于可以還回來了。

　　“啪啪啪”，聲音清脆利落。

　　管家娘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素兒的一巴掌扇了個結實。她怎麼也沒想到秦悠然會真的打她，以為自己低頭服個軟也就過去了。可還沒等她說話，素兒的巴掌就上來了，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直直把她給打懵了。

　　幾巴掌下去，管家娘子的臉已經腫了起來。

　　“二妹，還不住手！這是怎麼回事？”

　　一聲嬌喝，悠然苑門口走進來一個身穿淡粉色綢裙的少女。頭上環翠叮當，嬌顔如雨後玫瑰。和秦悠然一對比，俨然一個是大家小姐，一個是素衣丫環。

　　秦悠然知道這就是她那個所謂的大姐秦蘭馨，也是丞相秦頤和夫人陳蓮芝的愛女。看看這通身的氣派，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丞相府的嫡女。

　　秦悠然盈盈一笑，瞥了眼管家娘子。“大姐今天怎麼有興緻來看我了？還是說，專門為了某個不懂規矩的刁奴來的？”

　　秦蘭馨看着對面一身素白的秦悠然，明明還是那個裝扮，卻給她一種陌生的感覺。她抿了抿櫻唇，給身後的丫環使了個眼色。

　　兩個大丫環走到管家娘子身邊，把她扶了起來。剛才素兒打得用力，管家娘子一沒注意就歪倒在了地上。這會兒被人扶起來，眼前還在冒金星呢！可想而知，素兒下手也是挺重的。

　　秦蘭馨瞥了管家娘子一眼，眼刀如風。真是沒用的東西，被秦悠然那個廢物欺負，還要她來救場。

　　可憐管家娘子挨了打，委屈地撇了撇嘴。她知道自己回去肯定也免不了一場責罰，她這次可是給夫人丢臉了。

　　秦蘭馨走到秦悠然面前，淺笑嫣然道：“二妹說得這是什麼話？姐姐自然是來看你的。蕭世子的事妹妹還是看開些，聽說皇上已經因為這事教訓了他，妹妹可别再想不開了。還有就是……這管家娘子怎麼說也是府裡的老人了，妹妹這麼教訓恐怕不妥。不知道她是哪兒得罪了妹妹，回頭我禀告母親私下懲處她一番就是了。”

　　“老人？既然是老人，就更應該給府裡的下人做個表率！不然明個都這麼目無尊卑，口無遮攔的，咱們這府裡還不亂了套？更何況懲治刁奴不過是區區小事，要是這麼一點兒微末小事都要告訴夫人，不是給她添亂嗎？夫人操持着一大家子，難免有所疏漏。姐姐要是回去了，麻煩告訴夫人一聲，這種自持身份，倚老賣老的刁奴，還是早打發了比較好，省的以後給丞相府丢臉。你說妹妹說的對嗎，大姐？至于姐姐對妹妹的關心，妹妹在這裡謝過了。”

　　秦蘭馨微張着唇，驚詫地看着面前的秦悠然，仿佛在看着什麼怪物。這真的是那個懦弱膽小的秦悠然嗎？不會是上次尋死被借屍還魂了吧？這個念頭一出現，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可若說她還是秦悠然，這改變也太大了！難道說人死過一次，真的會有這麼大的改變嗎？

　　秦蘭馨愣神的功夫，秦悠然慵懶地擺了擺手。“好了，人也不用打了。不過既然大姐來了，有些事我還是要說說的。這悠然苑年久失修，苑裡的吃穿用度也實在拿不出手。我知道想必是夫人太忙，被某些刁奴鑽了空子。麻煩大姐回去和夫人說一聲，能補的最好還是補補。不然萬一要是傳了出去，夫人和父親的臉上也不好看。”

　　“好，妹妹放心，姐姐這就回去說。管家娘子我先帶走了，你好好休息吧。”秦蘭馨憋着一肚子的火勉強扯了扯唇角。

　　秦悠然點了點頭，就又坐在了石凳上，手中捧着書看了起來，明顯一副“慢走不送”的意思。

　　秦蘭馨一貫保持着優雅的小姐風範，也不願意再待在這裡受氣。轉身又狠狠地瞪了管家娘子一眼，帶着幾個丫環走出了悠然苑。

　　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素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你實在是太厲害了，大小姐的臉都氣紅了。這麼多年都是她們欺負小姐，今天可算是出了氣了。”

　　“你這丫頭，這話也是你該說的？”

　　素兒吐了吐舌頭，低首道：“素兒也就在小姐面前說說，不會出去亂說的。”

　　“嗯，知道分寸就好，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你應該也看見了，前腳剛讓你教訓人，後腳我那大姐就來了，夫人的眼線可不少。”

　　素兒點了點頭，也知道她們兩個的處境有多糟。而且剛才大小姐竟然又提到了蕭世子，也不知道小姐會不會……

　　秦悠然見素兒低着腦袋，敲了敲她的頭道：“想什麼呢？跟着你家小姐，還會讓你吃虧不成？過來給我看看，你剛才用那麼大力，是不是手都打疼了？”秦悠然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她要盡快出去買點兒藥材，以備不時之需。再說好幾天沒研究毒蠱，她還真是有點兒手癢了。雖然目前養蠱不太現實，不過煉幾種毒藥防身還是必要的。

　　素兒見秦悠然握着她的手，眼眶又紅了。小姐不但變強勢了，對她也越來越好了。想想以前的小姐，不是在府裡受欺負，就是在府外追着蕭世子跑，哪兒有現在的小姐好！希望老天爺别再把小姐變回去了，隻要能守着這樣的小姐，讓她做什麼都行。

　　悠然苑屋頂的一隅處，兩道身影正停駐在上面。

　　“呵呵，有點兒意思。怎麼樣，要不是我提議用輕功趕路，你還看不到這精彩的一幕呢！”身穿豔紅長袍，臉帶玉狐面具的男子輕笑道。

　　“走吧！”

　　旁邊臉帶銀色麒麟面具的黑衣男子隻是淡淡地瞥了下面一眼，就縱身離開了屋頂。

　　玉狐男子摸了摸臉上的面具，輕輕歎氣。“也不知道誰才能融開他那顆冰心……”說完，他也瞥了下面一眼，一道紅影飛離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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