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去病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這個明顯被燒得焦黑的大坑,還有大坑周圍,大大小小,被氣浪掀飛的石塊。
開什麼玩笑,隕石坑麼?
讓蕭去病詫異當然不是什麼隕石坑,讓他詫異的是,自己剛才就是從這個坑裡爬出來的。
再看看遠處的景色,大小碎石,黃沙戈壁,我艹,什麼鬼地方,這是哪兒?
不久前明明還在山清水秀的武當的。
今年剛滿二十歲的蕭去病,是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他的身高有一米八一,體重卻隻有一百二十多斤。他是個早産兒,生下來隻有三斤六兩,還帶有嚴重的呼吸疾病,幸虧家裡條件夠好,才保住一條小命,但卻不得不長期與醫院為伴。在蕭去病的童年記憶裡,最多的就是醫院的白大褂和那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
在他十歲的時候,爺爺一狠心,把蕭去病送到幾千裡外的武當山,也就是師父陳國良這裡。陳國良曾經是爺爺的兵,後來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退伍後就到武當山做了野道士,在武當山山下開了治跌打的小診所。
蕭去病在武當山一呆就是十年,說來也奇怪,也許是武當山的空氣好,也許是師父調理的好,蕭去病的病竟然漸漸好了起來,雖然沒有斷根,但也很少發病。每天上山下山十幾公裡的山路也是如履平地,健步如飛。
病情穩定之後,蕭去病每年要回家一兩趟,由做校長的老爸帶着幾個老師補習功課,回武當還要帶一大堆學習資料,時不時來個遠程輔導,說是不能荒廢學業。這不,年滿20歲的蕭去病在父親的強烈要求下,提前半年下山準備高考。
蕭去病記得,當時的情形是,自己在公交站台等車,當自己一手提着包,一手扶着公交車的車門準備上車的時候,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了。
蕭去病仔細回憶,當閃電劈向他的刹那,他的後腦勺頭皮有些發麻,汗毛根根立起,然後就感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
身體好難受,不停地被擠壓,然後又不停地被拉扯,整個人時而脹得頭痛欲裂,時而又感覺像是被抽空一樣。蕭去病完全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眼睛睜不開,耳朵聽不見。
最後的記憶是,好像有什麼東西滲入了身體的每個部位,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跳躍,然後是無比劇烈的疼痛,一下把自己擊昏過去。
等蕭去病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一人多深,被燒得焦黑的大坑中央,行李都還在,然而周圍的景色卻都變了。
……
沙州(今敦煌)以西,時值陽春三月,很多地方早已下過一場又一場的春雨,草長莺飛,一片生機盎然。但此處放眼望去,仍是一片蒼涼的黃色,空氣幹燥得不含一絲水汽。都說春風不度玉門關,這裡猶在玉門以西幾百裡,春風吹拂不到也就難怪了。
一隊騎士從南向北而來,穿行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這隊騎士有五十多名,大多頂盔貫甲,紮束整齊,雙手也不扶缰,好整以暇端坐在馬背之上,身體随着馬的步伐一起一伏,或閉目養神,或遊目四顧,顯示出極高的控馬技巧。在每匹馬的馬鞍後面都栓着一匹備馬,有的甚至拴着兩匹,顯然是打算走遠路的。
馬隊的外圍是六名沒栓備馬的騎手,不停地策馬從前面趕到後面,再從後面回到前面,顯然是擔任警戒的遊騎。
馬隊中央簇擁着的是三騎,當先一人騎匹棗紅色汗皿寶馬,四十歲不到年紀,身形修長,面容柔美俊秀,若不是一嘴胡子,幾乎要被認成女人。此人頗具威儀,顧盼自雄。
落後半個馬位,他身左身右各有一人。左邊那個大約三十來歲,身材不胖不瘦,面容儒雅敦厚,像文官多過向武将;右邊那個卻是一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子,面白無須,眼神頗有些狼狽,是這隊騎士中唯一沒有披甲的一個。
正在默默趕路之際,在後擔任警戒的一名遊騎突然一聲大喊:“大家快看後面!”
衆位騎士扭頭看去,晴朗的天空下,在他們背後的方向,居然突然出現一團紫色的閃電,伴随着轟隆的雷鳴聲,飛快地擦着他們的頭頂飛過,緊接着就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轟的一聲,好像正是那團紫色的閃電砸中了地面。
“我的天,什麼東西?”
衆人呆愣了兩秒,然後一下就炸開來了。
“乖乖,旱天打雷,吓死你老子我了!”
“什麼雷,我看是隕石才對。”
“明明是雷,好像還包着一個什麼東西?”
“中丞,要不要派人去看一下?”儒雅文官模樣的朝那帥哥軍官模樣的問道。
被喊作中丞的軍官點了下頭,道:“顧小俊,帶兩個人去看看。”
隊伍當中立即沖出三騎,催馬就奔向前面聲響處。領頭的中丞看了旁邊的文官一眼,詢問道:“成公,你怎麼看?”
“我以為,這是天降異象,必有所應驗。隻是不知是兇兆還是吉兆?”
“咱家以為必為吉兆,正預示高中丞此行定能馬到功成,為大唐再建功業。”說話的卻是面白無須的小胖子,聲音又尖又細,赫然是個太監。
“如此,多謝中使吉言了。”那中丞笑了笑,表示很受用。說實話,對于此戰,他心裡是有取勝的把握的,也為此做了很多安排,比如邀請哥舒翰的天威軍幫忙去碎葉,穩住後方。但說到底,戰争,哪有說的準的呢?因此,在他的心裡還是很在意這些話的,雖然并沒有什麼用,但至少能強化信心。
隻是剛才這事,實在太怪異了,一個雷,或者隕石,就在自己的頭皮頂上飛過,難道真是上天降下什麼預兆?
就在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騎飛快打馬回轉,隔着老遠,就沖着他大喊:“回禀中丞,是個胡人,把前方道路砸出好大一個坑,顧校尉上去問話,然後就打起來了。”
“帶某去看。”
不過等到他和大家看到現場情景,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一個一片焦黑的大坑,被勁風吹的呈放射性形狀的大小石塊。還有大坑邊上那個裝扮古裡古怪,黑着臉,嘴巴張大的可以放進拳頭,一臉迷惑地看着大家的雜胡。
不錯,就是個雜胡,剪發齊項,褲子穿在外面,隻有昭武九姓人才這樣穿,但又不似粟特人高眉深目淺色發,而是黑色直發,黑眼睛,眉目倒更像漢兒。
這個大坑就是他砸出來的?這怎可能?
說實話,不光他們搞不清情況,同樣搞不清情況還有被他們當做雜胡的蕭去病。
當時他正對着大坑發呆,就聽得後面有急促的馬蹄聲,然後就看見三個騎士正飛快地向自己疾馳而來。蕭去病不假思索地就迎了過去。
不過等跑到近前蕭去病卻傻了眼。玩cospaly麼?要不怎麼一身古代士兵的裝扮?三騎馳到近前,強勒馬頭,圍着蕭去病不停轉圈。
“你們好,請問這裡是哪裡?”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這大坑是怎麼回事?”
幾乎同時發問,然後同時聽不懂對方的話。馬上的騎士轉了幾圈,又問了幾句,發現還是一樣,空費唾沫。于是其中一個就繞到蕭去病背後,一刀鞘就打了下來。
蕭去病正一肚子疑惑的時候,就聽得腦後生風,渾身不自覺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汗毛倒豎,幾乎是下意識就往旁邊一閃,一個轉身,回手就抓住握刀的手腕,然後把他拉下馬來。
蕭去病有些驚異于自己剛才的反應,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從所未有的靈敏。對方的動作在看眼中看來,竟像慢動作一樣。
其實,蕭去病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就是當精神高度集中,注意力集中雙眼的時候,會感覺看到的物體運動速度變慢。當然不是真的變慢,而是注意力集中了,反應速度變快了而産生的錯覺。在和師父練武的時候,蕭去病就有過這樣的體驗,但這次卻是完全不同。
打個比方,以前在和師父對練的時候,有時候高度緊張,注意力集中,會感覺有那麼一瞬間,師父的動作變慢了一小半,但也僅僅一個瞬間而已。而這次卻是感覺整個過程全部都是慢動作,而且是變慢了幾倍的慢動作。我的天,難不成自己的反應速度一下提高了很多倍?
于是,毫無難度地,蕭去病一把把那人拉下馬來,那人想要抽刀,然後又被卸了兩隻手腕。另外兩個騎士其中一個的刀子這時已經砍了過來,被蕭去病差之毫厘地捏住刀背,然後把他像第一個人那樣從馬上拉下來,卸了兩隻手腕。就聽地上兩個喊了兩句什麼,在馬上那名騎士就飛快地打馬跑掉了。
“哼,算你識相。”蕭去病拍了下手,發現手有點黑,于是打開背包拿了包濕紙巾出來,順便拿了瓶跌打酒,一邊把手擦幹淨一邊笑呵呵對地上那兩人說道:“大哥,玩得挺投入啊,入戲了都,還敢動刀子,不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嗎?”
“嶂援!欗%揅硩葕IJ啈……”
“說的什麼?聽不懂啊,請說普通話好嗎?”蕭去病一邊說着話,一邊幫兩人把手腕接上,然後搽上跌打酒按揉。
弄好一個,正在幫第二個按揉的時候,大隊人馬就到了,蕭去病這下有些蒙了。
“拍戲麼,還是唐朝的戲?那什麼,剛才的事是個誤會!”蕭去病決定還先開口的好。他心裡想着,剛才那三個聽不懂普通話,可能是劇組請的少數民族演員,現在這麼多人,肯定有能聽懂普通話的吧。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群人卻是互相對視了幾眼,那意思明顯是說:“喂,你聽懂他在說什麼嗎?”
在另一邊,官居中丞的帥哥軍官,地看着眼前這個滿嘴怪話的胡人(怪人),也是一肚子疑惑。說的什麼話?絲毫不像長安官話,但也完全不似胡語,難道是大唐某地俚語,但唐人哪有剪發的?
他這邊沉吟不語,他手下将士卻沒這麼好的耐心。前面聽說打起來了,現在又看到顧小俊分明被這個胡人抓在手裡,正痛得龇牙咧嘴。于是紛紛把刀抽出來,弓箭上弦,對着蕭去病怒目而視,大喊大叫。
“胡狗無禮,敢欺我大唐将士!”
“快放了顧校尉!”
“殺了他啊!”
看着他們這麼情緒激動,抽刀搭箭,蕭去病這才反應過來。我艹,這不是拍戲,這弓箭,這刀槍,這盔甲都是真家夥。還有這些士兵,個個精悍,眼神裡透着一股無所畏懼的殺氣,一看就是殺過人的,師父跟我講過的,這些是都真正的百戰精兵。還有那杆唐字大旗,也布滿了戰鬥的痕迹。
蕭去病一下蒙了,不會是穿越了吧!
蕭去病下意識地把手舉了起來,不停的搖,聲音有些顫抖地喊:“我是漢人啊,有話好好說啊,千萬别放箭啊……”
短短一瞬間,蕭去病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有想該怎麼辦才好?有問候老天爺開什麼玩笑,也有害怕别死了才好……但最後定格的卻是:
“我艹,小說裡都是騙人的……”
一時間,蕭去病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
“不是說穿越後,跟古人交流沒問題的嗎?現在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