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标就應當行動了,經曆了半個月的行進,前去祭奠先汗阿勒特的隊伍終于又回到合赤惕部的王城-紫泥淖。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要讨論是否要兵進套部了!
剛回家的布爾罕沒有心情幹别的,他一門心思想着複仇!給母親請安之後,就急急忙忙出去前往議事大廳,那裡還有諸臣在等着自己。
事兒是由杜根挑起的,自然要先聽聽他的意見,布爾罕第一個就點了他。
“大汗!臣認為套部猖狂又多次與我合赤惕部沖突,是因該教訓一下的時候了。但是,事先我們卻要做好準備,畢竟套部可不是沒娘的孩子啊!”
杜根說出很多人的顧慮。是啊!套部不是沒娘的孩子,他的娘家可是當年的土默特部,這個曾經中部蒙古的王者。雖然說,在俺答汗及三娘子相繼去世之後,這個曾經的龐然大物已經不複當年的雄壯。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今日也沒有一個部族能夠小看了它。
“大汗!臣不主張攻打套部。”巴圖拔根站在合赤惕部的切身利益的角度,經過深思熟慮才上前進言!
“大汗!臣不同意原因有二。這一麼就是如大濟農所說,套部不是沒娘的孩兒,這打了小的惹了老的,我們日後必然會和土默特部發生戰争。土默特部所處之地水草豐盛,因此實力也強大,我們不可能一蹴而就将其擊敗。到那時戰争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是不利,誰知道會不會有其它部族打我們的主意?”
“這二麼就是,我們剛剛經曆了變革,兩部仍在整合之中。貿然發動戰争會使部衆厭惡,而且我最害怕的就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從中作梗,分化部族。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巴圖拔根話中有話,即使現在部族中真的沒有異心之人,那巴圖拔根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呐!
杜根和莽高聽了此言都沒有反駁,他們知道一直以來他們就是合赤惕部貴人監視的對象,說還不如不說,否則越描越黑!
布爾罕聽了幾位大臣的意見之後都覺得有道理,大體意思還是不希望打仗,或者不希望大打!如果要讓布爾罕放棄,他有些不甘!同時他也明白某些人的用意了,他希望用一場絕對性的勝利來壓制住那些寵寵欲動的投機者,他慢慢将目光聚焦在自己最為親近的兩位大臣身上。
阿迪亞捕捉到了布爾罕渴望的目光說道“大汗!臣不反對攻打套部,可是不是現在,至少也需要兩年之後才能行動!否則合赤惕部必将被拖入戰争泥潭不可自拔!”
布爾罕有些失望,卻又聽到神相說道“非也非也!”布爾罕聽到這就似乎又看到了曙光一般,他急忙說道“神相,請暢所欲言!”
“大汗!諸位貴人,不知道大家看清我合赤惕部當前局勢沒有!以為如何?”人在讨論出兵與否,神相反而問這些?讓大家有些不解!
在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後,噶麗又一次當了出頭鳥。他自豪的說“那還用說?如今我合赤惕部自然是繁榮昌盛。水草豐美、牛羊滿圈、馬匹成群、人丁興旺!照我說那就是形勢一片大好!嫣然有中部蒙古王者之姿啊!”
諸位大臣也極力認同,連布爾罕都覺得是這樣的。就在大家沉浸在自豪當中,卻被神相打破了。
“哼!既然這樣,那臣懇請大汗将臣這兩年來的俸祿發還!”
神相的話讓群臣譏笑不已,連阿迪亞也不能幸免!布爾罕更是笑得前仰後附!“哈哈!笑得我都快哭了。”布爾罕從來沒有給阿迪亞和劉鼎臣這些大臣許諾下什麼俸祿,不止他們。是所有人都沒有,有的也隻是一些牛羊馬匹或者糧食什麼的,在草原上可不像中原,金銀不是什麼稀罕物!
“神相要銀錢做什麼?”布爾罕倒不是拿他打趣,而是想要知道,或許這就是好奇心吧?
“當然是回家了!想我劉鼎臣都已過而立之年,仍尚未娶妻實乃大不敬。得些俸祿好回中原娶房媳婦,了此一身罷了!”
剛才還有所節制的群臣,聽了神相這話笑得更加無度了。神相可真有意思啊!開個玩笑還這樣清新脫俗的,還一本正經的!就在群臣笑話神相之時,布爾罕卻全無笑意。如果剛才是在開玩笑緩減氣氛,那現在就像是動真格的了!
布爾罕大步走下座位,來到神相跟前說道“神相,您這是要走啊!也罷!您總得說出為什麼要走吧?如果是我布爾罕的錯,我改!當然您決意要走我也不留您。如果不是我的錯,那我懇請神相留在合赤惕部輔佐我共謀大業!”
布爾罕堅信,像他這樣的主君能夠如此禮賢下士定可以留住神相,沒想到神相不為所動。
“大汗!您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還圖什麼大業?”神相此言一出,立即引來群臣的不滿,大家紛紛高喊“劉鼎臣大膽!”欲要拔刀将其拿下,布爾罕揮手制止了。
看着一副甯死不屈要慷慨就義的神相,布爾罕恭敬的請教道“請神相教我!”
劉鼎臣知道火候到了,指着人群罵道“一群鼠目寸光之輩,吾羞與之謀!”罵完轉而向布爾罕說道“大汗!如噶麗将軍所說,如今合赤惕部俨然如中蒙古王者之姿!我們能夠感覺得到,那麼土默特部就感覺不到?喀爾喀蒙古感覺不到?亦或是準噶爾部感覺不到!”
神相說完,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是啊!合赤惕部過于顯眼了,俗話說得好出頭的椽子先爛!恐怕此時合赤惕部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神相繼續說道“是!合赤惕部如今是風調雨順、水豐草盛、牛羊成圈、馬匹連群。可是,你們想想如果人禍天災将至,合赤惕部如何自保?我可聽說當年大旱,合赤惕部老人結隊赴死,其場面何其壯觀?是否還要再現當年之故事?恐怕沒機會了!到那時,我可以肯定,合赤惕部必将是諸部族分而食之的絕佳對象。要知道,我們合赤惕部可是出了名的富庶!”
神相所言并非危言聳聽,其中厲害關系大家都是知道的。
既然形勢如此危急就有人不禁要問該如何解決?
“諸如土默特部所在之地,雖說不能稱之為肥美,卻要強過我們太多!當下之機唯有取一産糧之地以為後盾!”
“神相!但凡産糧之地,無不是膏腴之地,心頭之肉哪有那麼容易奪取?況且,凡此類地方皆在中原之國,我等草原哪來如此沃野?”
聰明人往往一點就通,阿迪亞立馬就想起一個地方。“嘶!老夥計說得可是河套平原?”
見阿迪亞已經點通,神相欣慰的點點頭。而布爾罕也在聽到河套平原之後一拍大腿心想“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河套平原那可是塞外江南之說啊!在後世那也是地道的産糧區呀!”
“大汗!這河套平原就是原漢代之朔方、五原二郡。武帝北擊匈奴之後,設此二郡修邊事、屯田保民以此抵禦匈奴複犯。因此,此地興修水利引黃灌溉,農業極為繁盛。後漢經曆五胡亂華時代,農事廢弛,直到唐代複興。及至宋遼之後便是我大元遊牧放馬之地,真正的塞外明珠啊!也由此可知,此地農牧皆宜,正好可做我合赤惕部之根本所在啊!”阿迪亞不愧為“百事通”熟讀史書,剛一起頭他就能說出其中重點。
布爾罕聽後感慨原來如此啊!神相弄這麼一出就是要彌補合赤惕部的短闆。曾經幾人還在一起讨論過相關事宜。合赤惕部未來面臨的最直接的問題就是人口和糧食。遊牧看起來很富庶,可是抵禦風險的能力要比農業低,尤其是在一個旱澇保豐收的地界兒更是如此。不是有句話叫黃河百害,唯富河套嘛!雖然這幾年在布爾罕的推動下,合赤惕部領地内大量種植沙棗、紅棗之類的果樹,為的就是以防萬一。河套平原一直都是布爾罕的盤中肉,隻是沒有如今這麼迫切!
“諸位也都聽到了,說說想法吧!”對于戰争這種事情,布爾罕可不敢随意做決定,至少現在不能,他還要聽聽貴族的意見。
巴圖拔根一直都是以合赤惕部為中心的,沒有人比他更加上心了。“大汗!聽了劉鼎臣大人的話,讓臣茅塞頓開,同時也讓臣感到羞愧難當。沒想到我合赤惕部竟面臨如此困境而不自知,這是我等做臣子之過啊!至于要打套部,臣沒有意見。但是,臣必須要講明。套部有如荊棘環繞,非使巨力不可破,否則恐被其纏身。”
巴圖拔根說得是,這一點也是諸多貴族所擔心的。布爾罕再次看向劉鼎臣。“神相,我知道你有想法,請明言豈不痛快?”
“呵呵!還是大汗知我啊!巴圖拔根大人所言不假,但是,在我看來套部之荊棘在于土默特部。兩部尤為母子關系。若要亡其子,必先制其母。”
沒錯,這個道理就和蒙古人逮馬駒一樣,必先控制母馬讓其不能動彈這樣才好下手。神相給大家空餘時間遐想,随後又意氣風發的說道:
“若要制衡土默特部,必須要喀爾喀蒙古不可。兩部紛争衆所周知,這正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神相!你怎麼知道喀爾喀蒙古會幫我們牽制土默特部?要知道喀爾喀蒙古都是喂不飽的白眼狼,說翻臉就翻臉,而且沒有足夠的好處他們是不會出兵的。”巴圖拔根的問題也正是布爾罕想要知道的。
“哈哈!巴圖拔根大人,我這裡就正好有一個誘餌,有它在不愁喀爾喀蒙古不上鈎!”
“噢?願聞其詳!”布爾罕有些等不及了。
“大汗!諸位貴人!喀爾喀蒙古看似統一,其實嚴格說起來也就隻有土謝圖汗部而已,其它小部族不予考慮!而前者占據先人之地久矣,門下部衆逾百萬,草場不足。如果能有一片草場讓其遊牧,想必土謝圖汗部必定渴望!”
不錯!草原部族說到底都是為了生存,如果能有一片草場那可實在是太好不過了,可是合赤惕部還有哪塊草場給它呢?
“大汗!恕臣冒昧!原土爾扈特冬歇牧場科布多就是一塊難得的好地方。”
衆人聽了之後感到這劉鼎臣果然陰險。自從與土爾扈特的兼并戰争以來,合赤惕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科布多,恐怕現在的科布多是在準噶爾部的實控範圍吧?倒是本查幹湖附近的牧場在合赤惕部手中,那裡也是個好地方,隻是不知道大汗舍不舍得?
“大汗!科布多靠近準噶爾部,與我合赤惕部而言是鞭長莫及,可那也是合赤惕部的牧場,給誰說那都是。隻是未來将要與準噶爾部産生交集,難免會利益不保,還不如幹脆拿來送人。此外,本查幹說到底離喀爾喀蒙古近,與科布多是同樣的際遇!兩者對于合赤惕部皆是雞肋,可是對于喀爾喀蒙古來說那就是一頓饕餮盛宴啊!再者,包袱丢掉,諸如準噶爾部和喀爾喀部就都被大漠和戈壁與我分隔,到時拿下河套,也好經心經營河套,還能與我當下領地形成互補,真的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步。”
布爾罕開始在地上踱步,他在思考,在考慮其中得失。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将科布多當成自己的領地來看,現在看來它還是有價值的。如果處置得當,或許真如神相所說能換一個河套平原也未可知呢!隻是本查幹送人了去,多少有些擔心。因為黑水城就在附近,如果喀爾喀蒙古背信,那麼黑水城首當其沖。如果不送,那又有什麼能夠打動喀爾喀蒙古呢?
片刻之後,布爾罕終于做決定了。他一拍座椅,起身說道“我決意就用科布多及本查幹之牧場換取與喀爾喀蒙古的合作,諸位意下如何?”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定神下跪高唱“臣等謹遵大汗聖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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