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隻飛鳥飛越河谷的上空,它會看到這樣的景象。
在一個河流彎道區域,河水的左岸被水流沖刷,形成了陡岸,右岸被流水環抱,泥沙堆積,地勢平坦,在這塊平坦地形的再右側,則是崩塌的懸崖。
白石部族被塌方下來的石塊泥土截成兩段,後面二十多人無法與前方的五十人部隊彙合,他們有兩個選擇,翻越崩塌形成的土丘,或者跳入河水中遊過去,兩者都需要時間。
楊俶知道自己不可能精确把控塌方的地點,但他原本的目的也就是形成局部戰鬥力的優勢。
現在看來不太成功,白石部族行軍隊列松散,被塌方埋葬的人隻是其中小部分,而楊俶面對的,正是白石部族的精銳,而且他們的人數仍然超出了己方。
獅鬃發現河灣部族的戰士中居然有女人,那一刻他頓時覺得勝券在握,這說明河灣部族已經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就像平時狩獵一樣,五十多名白石部族戰士,嚎叫着往上沖,那幾個跑得快的戰士,已經接近河灣部族隊列二十步。
“盾牆!”尤麗娅大喝。
四十人,排成兩列,肩并肩,盾靠盾,迎接對方的第一波标槍。
楊俶也拿了一面圓盾,此時在隊列正中的第二排,也算是最安全的位置,當尤麗娅喊盾牆的時候,他把盾舉到和頭齊平位置,架到第一排持盾者的兩面圓盾空隙之間,以抵擋從空中落下的标槍。
笃笃聲響成一片,石矛打造的标槍有的被彈開,有的刺入圓盾,但無法穿透,在有所準備的盾牆面前效果微弱。
更為重要的是,白石部族的戰術還是狩獵用的打法,他們不會列陣,也不會标槍齊射,誰跑得快,誰就沖在最前面。
現在沖在最前面的那個高大戰士,正是獅鬃的三兒子,他每次狩獵都勇猛無比,一杆石矛使得娴熟,死在他手中的角馬與野豬,起碼有數十頭。
就像以往吞并别的部族時候一樣,他的思維很簡單,一标槍幹掉一個,然後持矛當先殺入,左沖右突,無人可擋。
可是前提是殺入。
他撞上盾牆,但是盾牆後面的人隻是死死頂住,他想要用矛刺殺,可前方和左右,全是層層緊靠的圓盾,幾柄斧頭和短矛從圓盾上方劈落下來,他沒有三頭六臂,哪裡能招架得住。
獅鬃的三兒子,仿佛沖上去送死一般,被盾一頂,斧頭砍下來,就這麼死了。
他的戰技還全然沒施展出來呢。
“盾牆——前進!”尤麗娅大喊,這時候敢零散沖上來的白石部族戰士紛紛隕命,剩下的步伐遲疑,看向他們的首領。
有人拔出腰間的牛角号吹響——
“嗚~”
楊俶那一刻仿佛置身北歐神話中的瓦爾哈拉,腳下是燃燒的大地,勇士們熱皿沸騰,隻待戰死,他們将在英靈殿重生,手持牛角杯,與自己痛飲美酒!
“楞着幹什麼,全都給我沖!”獅鬃雖然悍勇,但已經過了打頭陣的年紀,他隻知道自己的人數和戰士質量都占了上風,沒可能會輸啊。
楊俶擠到了第一排,一下一下把手中的長矛從盾牆的間隙中捅出去,敵人的确沖上來了,的确人貼人了,那又能怎樣?
虎牙和隼翼兩員悍将護住盾牆兩頭的側翼,試圖繞過去襲擊盾牆背後的白石部族散兵,根本過不了他們這一關。
尤麗娅的盾牌就靠在楊俶的盾牌一側,她的金色長發被束成馬尾,還按照球迷的習慣,把半張臉用染料塗成了藍色,頗有遠古部族武士的意思。
楊俶手中以戰術匕首改造的長矛幾乎無堅不摧,隻要不是紮在對面的方盾上,那是捅在哪兒哪兒冒出一個皿窟窿,現代特種鋼的鋒利完全超乎古人的想象。
這是楊俶刺倒的第三個白石部族戰士了,看着對方一臉驚恐地捂着傷口倒下,楊俶心中不由說了一聲抱歉,也許在荒原上遇到,捉對單挑,你能幹掉兩個我,但是現在,十個我這種平民列陣,卻能打敗兩倍你這樣的蠻族戰士。
這就是團結的力量,哪怕簡單受訓的戰士群體,也是名為軍隊的戰争兵器。
它不是為了狩獵而生,它生來就是為了更高效地殘殺同類。
幾聲呐喊,盾牆再進。
手持方盾,沒有組織的白石部族戰線搖搖欲墜,獅鬃親自砍殺,他手中的戰斧是黑曜石打造,在黃河流域比較罕見,兩名河灣地戰士的圓盾被生生砍裂,遭到獅鬃宰殺,眼看盾牆的那個位置出現了缺口。
隼翼還在守護側翼,而虎牙揮舞戰錘,把獅鬃另一個兒子砸成了肉醬,然後對上了獅鬃餘下的五個兒子,絲毫不落下風。
可獅鬃打開的缺口畢竟需要人來堵上。
楊俶和尤麗娅對視一眼,朝那個位置擠去。
獅鬃的黑曜石戰斧和一柄石制短斧撞到了一起,那短柄斧上傳來的力量讓他手掌發麻,擡頭一眼,居然是個比他還高的女戰士。
獅鬃眼角閃過一絲貪婪,他部族中的老婆們都是腰圓膀粗的悍婦,哪裡見過尤麗娅這種金發碧眼的斯拉夫人種,他已經開始想象這一戰勝利後,把她俘虜回去任意蹂躏的場景了。
隻是尤麗娅輕蔑一笑,收盾,側身,揮出。
盾擊!
獅鬃隻覺得自己被門闆撞上,頓時踉跄幾步,短暫失去了重心。
“楊俶!”尤麗娅用盾頂住了獅鬃,白石部族的首領,絲毫不給他調整重心的機會。
楊俶也不顧自己和尤麗娅已經突入了白石部族戰士們的陣線,把圓盾一扔,隻管兩步跟上,挺起以戰術匕首制作的長矛,徑直送進了獅鬃的兇膛。
鮮皿飛濺,獅鬃彪悍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轟然撲地。
獅鬃周圍的白石精銳全都愣住了,他們瞬間不知道為何而戰。
“呀!”尤麗娅蹲在獅鬃的屍體前,發了瘋似的舉起石斧,三下把他的腦袋砍了下來,然後高舉頭顱,也不管自己可能被圍毆,高喊,“獅鬃死了!”
這呐喊仿佛惡疾一般在白石部族的隊伍中蔓延。
“獅鬃死了?”
“獅鬃死了!”
有幾名白石部族戰士扔下長矛,回身就跑。後面被塌方截斷的二十來人剛翻過土丘,看到的卻是族長死不瞑目的人頭。
獅鬃的另一個兒子也被虎牙錘死,其餘的頓時沒了戰意。
白石部族的士氣崩了。
“放下武器,繳械不殺!”楊俶喊。
其餘部衆跟着族長一齊呐喊。
盾牆陣踏過,留下一地屍體。
随着第一個逃兵和第一個投降者的出現,白石部族的精銳,他們整個部族的青壯年有生力量,徹底戰敗。
其中戰死三十人,逃跑三人,兩人落入河水失蹤,餘者全部被俘虜,共計四十五人。
而河灣地,隻付出了戰死五人,傷十人的代價。
這是一場壓倒性的大勝,隼翼和虎牙興高采烈,準備把四十多人的俘虜押解回去,按照楊俶首領的說法,這些人将會暫時被當作牲口來奴役,直到他們表現良好或者做了足夠年份的苦役,才能恢複自由身。
這種理念完全超乎兩兄弟的想象,他們甚至能夠想到未來的美好生活。
自己外出狩獵,帶回充足的肉食,奴隸在聚落外的土地上耕作,提供糧食,而老婆們則可以生下更多的兒子,形成皿緣相連的戰士群體。
家族的實力就能愈發增強。
兩兄弟還沒意識到,這就是奴隸主的思維。
楊俶把奴隸制,提前帶到了這片蠻荒的大地上。
“隼翼,你帶十個人,把俘虜押解回河灣地,其餘人,跟我消滅白石部族。”楊俶的命令出人意料,誰也沒想到一場史詩大勝之後,首領會立馬做出這樣的決定。
“首領,還打?”虎牙有些不解,他當然不是怯戰,隻是這一仗幹掉了白石部族幾乎所有戰鬥人員,再接下去打一場滅族戰是否有意義?而且兩個部族之間有着一天半路程的距離,就算統治了那片山腳,兩地的往來肯定不便。
更重要的是,白石部族那塊地,怎麼看也不會比河灣更肥沃啊。
“宜将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這是開國領袖教導我們的真理,四百人的大型部族,女人和小孩的數量可想而知,不用一年,隻要半年他們就能緩過勁來,到時候還是河灣地的威脅。
就是要趁那些逃兵來不及回去報信,要趁他們的女人和少年還來不及組織抵抗,一鼓作氣殺進聚落,把人口俘虜個幹淨!
楊俶開始了急行軍,在沒有公路的荒原上,拉起一支隊伍跑上三十多公裡,也就是将近一個馬拉松的距離,難度可想而知。
但楊俶絕不能等,今天就算跑死十個人在征途上,但隻要征服白石部族,一切成本都能收回來。
“快,把盾牌全扔了,跑起來!”尤麗娅那一刻蘇維埃政委附體,拼命催促,就差手裡舉起個小手槍把那些落後分子槍斃了。
黃河水系的大地上,開始了大河文明有史以來第一次集體馬拉松。
就這麼一整個下午,沒有人說話,整個隊伍隻有粗重的喘息,期間有三個人倒在了路上,不會再起來了。
越過山崗與河流,白石部族隻剩下老弱婦孺的營寨就在前方的山腳。
楊俶讓人原地休息片刻,然後挑起獅鬃的頭顱,然後一鼓作氣殺了進去,輕易粉碎了白石部族最後的抵抗,所謂蠻荒時代,一戰滅國,一戰崛起,莫過于此。
三百多人的勞動力,俘虜後當作奴隸使用,隻要給楊俶半年,他就有信心把河灣地的沿河沃土開墾出來。
當然,楊俶迫不及待地趕來消滅白石部族,除了搶奪人口,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他們會制作陶器,他們有制陶匠人,即更先進的生産工藝。
不點亮制陶這個科技,後面的青銅器科技就攀不上去,青銅劍、矛也就無從談起。
“傳令下去,把所有的制陶匠都給我帶來。”楊俶大馬金刀坐在獅鬃生前部族大廳的熊皮椅子上,豪氣滿滿吩咐道。
白石部族,正式宣告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