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俶和尤麗娅穿越回來時,落在海都城的清靜小巷裡。
果然筆記本說一不二,原先準備的獸皮和野豬牙,通通沒有帶過來,兩人身上穿的,還是穿越時就帶過去的衣服。
毛妹俏生生站在風中,背後的大狙殺氣騰騰。
巷子口有個荷蘭小哥正在賣烤紅薯,他在小推車上焊了一口改裝過的汽油桶,桶口還擺放着幾個剛拿出來的紅薯,有些地方薄皮已破,露出下面金黃色的紅薯肉,香氣撲鼻。
“要吃。”毛妹把手一指,口中說的俄語已經轉換成了聽不懂模式。
楊俶雖然不知她在說啥,但少女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于是他立即從褲袋裡摸出一卷紙币,感動,這輩子還以為再也用不上你們了。
五塊錢買下一枚紅薯,剝了皮喂給毛妹,楊俶四下環顧,發現清晨的大街上行人稀少,自己的手機又早已沒電,根本無法判斷具體位置,隻好向紅薯小哥提問:“少年,請問到火車站怎麼走啊。”
紅薯小哥畢業于鄭姆斯特丹大學,賣紅薯半年,比之前搞天喵三年賺的錢還多,此時正拿着手機偷拍這對奇特的搭檔呢,突然被問,手中一顫,差點把新買的蘋果8給扔了,連忙定神,擡手一指:“高鐵站是吧?你要坐地鐵三号線……”
楊俶有身份證,但是尤麗娅沒有,不過不要緊,兩人在高鐵站外面打暈了對神族夫婦,塞進不為人知的小公園,劫了身份證,買車票時這麼往外一亮,不仔細看必然是看不出異常的。
在人類看來,大部分羊啊牛啊長相都差不多。
在我大天朝看來,斯拉夫人種和中亞人種之間的區别也就那樣。
楊俶很是擔心——我們的警察同志效率驚人,等那對倒黴的夫婦醒來,自己肯定無處可逃,不過這次回來探親隻有兩天,時間很短,咱穿越回去的時候,找個警亭把身份證給他留下就好。
毛妹的大狙能過安檢麼。
當然不能,楊俶發現海都城不比江北,不但火車的安檢滴水不漏,就連大巴的安檢也是十分到位,大狙不能扔了啊,現在走在街上還沒被盤查,主要是遊戲動漫展剛結束,滿大街都是狐狸尾巴和女裝大佬,出現個身穿毛國軍服身背大狙的妹子,自然無可厚非。
可要過安檢,本村長無法做到。
咋整,叫滴滴呗,我老楊當初賺的是外彙,微信裡塞了好些錢,都是在中東拿命換的。
接單司機動作迅速,十分鐘後風馳電掣趕到。
五菱宏光一個潇灑的急停,後門打開,裡面二十多人魚貫而出。
車主王師傅穿着人字拖,白背心泛黃,中等個頭,擡起魚泡眼,上下打量楊俶和尤麗娅:“侬個小夫妻要去江北?”
手機軟件上的計價顯示五百多塊,可隻有這條路可行。
楊俶拉住毛妹,疑惑打量了一下五菱宏光的小輪子:“師傅,今晚能到不?”
王師傅喉頭微動,咳了一聲,突出一口濃痰在路邊,看了眼手表,淡定道:“上繞城高架,走高速,中午能到。”
咦,高鐵也是這個速度,為啥你宏光能辦到。
可現在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楊俶卸下電腦包,和毛妹的大狙一起往後座一扔,就上了車。
雖然app上顯示的車是奔馳GLS260,但絲毫不耽擱王師傅把不同規格,不同牌照的豪車開過來接客,不就是型号略有不同嘛,宏光的挂檔手感和喇叭聲音,其實都和保時捷類似,完全碾壓app上面标注的奔馳。
小車一路一百二十碼狂飙,直奔江北,尤麗娅瞪大眼睛,看着海都城繁華的街道和恢宏的建築,高樓林立,車流如潮,老外和本地的大叔大媽一齊闖紅燈,帶着袖标的大爺威風凜凜,指揮窄巷交通。
過關口,上高速,車流漸稀,五菱一路超車,無論是越野還是超跑,通通甩到屁股後面吃灰。
近鄉情更怯,楊俶很是擔心。
這擔心來得正好,隻聽後面警鈴響起,嗚哇嗚哇聲透過車玻璃傳入耳中。
“什麼情況!”不會是東窗事發,要來捉我吧。
王師傅淡定擺手:“沒事兒,運管。”
“那怎麼辦,快到江北了啊。”
王師傅看了一眼後視鏡,竟然皺起了眉頭:“不好,他們開着寶駿追上來了。”
後面的運管已經掏出喇叭,開始喊話:裡面的人聽好了,你們已經被包圍,請放開人質,立即投降。
不是吧,場景不對。
好在那喇叭立即切換了一段錄音,這回正确了:“請前方車輛靠邊停車,接受檢查。”
王師傅似要認栽,開始減速。
楊俶大首領的脾氣頓時上來了,拔出水筆對準王師傅的下巴:“繼續開!”
王師傅瞄了一眼那小小的水筆笑道:“小策佬,侬似腦子裡筋頭搭牢了,又不犯法又搭載了國際友人,罰款也是罰我。”
“閉嘴。尤麗娅!”
毛妹一不做二不休,拆開大狙的僞裝,搖下側方車門玻璃,把槍口對準後面的寶駿。
寶駿的駕駛員絲毫不懼,他在漫展上見過類似的大狙,又有神聖使命附體,哪裡會怕,反而把油門踩到底,再次加速。
罷了罷了,早知道就該騎共享單車回家。
楊俶和毛妹對視一眼,眼神堅定。
“呯!”
高速公路上一聲巨響。
大狙子彈打在寶駿的右側輪胎,直接點爆了那小輪子,隻見這輛七座車車頭一歪,就栽進了路中間的隔離帶,沒冒煙沒起火,端的是比謝爾曼主戰坦克還結實的太空機甲。
“耶!”楊俶與毛妹吧唧擊掌,彈冠相慶。
五菱宏光如脫缰野狗,絕塵而去。
在江北大學的垃圾街外面下車,王師傅驚魂未定。
“兄弟,這洋妞手裡是真槍啊!”
“那當然。”楊俶這會兒老牛逼了,幹掉了一車運管,心中那叫一個興奮。
村長無所畏懼!
“哎,把你們送到江北,回去的客人可就難找咯……”王師傅拉着楊俶的袖子,絮絮叨叨總想說些什麼。
不就是車錢嘛。
“兩天後微信轉你,隻要你不向警察叔叔報告,明白沒?”楊俶在校門口學弟學妹鄙夷的目光中把袖子上的鹹豬手拍開,“要是這兩天我被捉了,就沒人給你打錢了啊。”
尤麗娅又把大狙塞一墨綠長條袋子裡了,此時正不懷好意打量着王師傅。
王師傅沒辦法啊,好在他心理素質過硬,整天在八十萬大軍中七進七出,心理素質妥妥,于是在江北找了個像樣的會所,哼着小曲,驅車前往。
楊俶的家就在江北大學東面那條街上,離了兩裡地,他故意把終點選在校園這邊,為的就是警察叔叔晚點找上門。
一路走來,周遭議論四起。
“快看那個妹子,金發大長腿啊!”
“不是染的吧?”
“開玩笑,看那鼻梁,棒國的明星得墊十個橡膠才能到這高度。”
“手中一長條是什麼?”有人疑惑道。
“不知道,你去問問。”有人慫恿。
“可旁邊那民工一樣的家夥是誰?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終于有人發現了地質隊員楊俶。
這家夥本來就精瘦,再加上前些日子當首領身心勞頓,現在看起來黝黑土氣,活像是鄉下地頭翻上田埂的農民。
“一定是洋妞的翻譯!”有人言之鑿鑿。
楊俶走在路上,聽在耳中,差點一口老皿噴出來,你們這些祖國花朵還有沒有節操了,你看我滿身王霸之氣,又帶了洛城大首領的威嚴,難道就一點兒也感覺不出來?
看我楊某人這恐怖如斯的眼神?
看我楊某人這深不見底的瞳孔?
看不出來?一定是穿越的道具不對,人家是被雷劈穿越的,咱是讓因果律病毒給鬧的。
毛妹發現楊俶一臉黑線,又明白自己身處焦點,于是挑了挑眉毛,臉頰一紅。
楊俶心頭一凜,不對勁,這小娘的德行自個兒還不清楚,根本不是溫婉可人的漢家少女脾氣,現在表情扭捏,其中一定有詐。
果不其然,大庭廣衆之下,尤麗娅把大狙往楊俶懷裡一塞,做出啊我走不動了的表情,挽住楊俶的胳膊,把半個身子都挂了上去。
頓時半條街的目光都彙聚了過來。
“不科學啊,他們居然是一對。”
“莫不成那小子是個富二代?”
“不是吧,我怎麼看怎麼像附近楊家的娃娃。”終于有人看到楊俶覺得面熟,那是街口賣煎餅的大嫂。
“大姐你一定是看錯了。”隔壁攤賣燒麥的大叔立馬反駁。
毛妹的手箍得可緊,她知道楊俶一定會掙紮,所以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真是生無可戀,直到進了小區,楊俶才把少女的手掰開,一幢二單元,三樓老房子,從樓下看去,陽台的窗戶開着,家中似乎有人。
心髒狂跳,楊俶一個台階一個台階上了樓,轉身一看,毛妹沒影了。
哈,這丫頭剛才還一臉硬氣,說是要和我媽媽談天說地,和我爸談笑風生,可到了家門口,竟然溜得比港記還快。
不管她。
鑰匙被插進鎖眼,轉動一圈半,久違的手感,防盜門打開,客廳中那股熟悉的家的味道撲面而來。
沒有大包小包,楊俶兩手空空,深吸一口氣,踏入客廳。
遊子歸來,總有千思萬慮,到頭來也不過似兒時出門野了一趟,隻聽得小夥伴一聲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便興沖沖來歸。
楊母放下手中的毛衣簽子,面露驚喜:“俶兒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來個電話。”
“嗯……就是臨時休假。”似乎當時穿越前發生的事情沒有被通知國内?
“那正好中午在家吃飯,老楊,多放點兒米,兒子回來啦~”
楊父本在廚房,聽到這話蹬蹬蹬跑出來,熱切看了楊俶幾眼,又裝作家務緊急的樣子回去了。
所以咱家還是那個樣兒。
可為什麼沙發上多了一個老阿姨?
這阿姨大餅臉眯眯眼,雙手夾在膝蓋中間,笑眯眯看着自己。
楊母連忙解釋:“這是隔壁李阿姨啊,她呢,給你介紹了個好閨女,中午吃完飯,下午你打扮一下,正好給我相親去!”
哦,相親。
楊俶剛要說點什麼,隻見李阿姨一個餓虎撲食,上前拽住了自己的雙手,殷勤打量,親切道:“你看這孩子,鼻子像鼻子,眼睛像眼睛,真是一表人才。聽我說啊孩子,我給你介紹的潘姑娘呢,人特别好,打扮又時髦,活潑善良,說是前些年玩累了,現在想找個老實的男孩子結婚,你,可要千萬把握這個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