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部落的語言和河灣地稍有區别，但沒有太多的差異，況且楊俶和尤麗娅穿越後自帶翻譯系統，交流上沒有問題。

　　根據白石斥候交代，楊俶繼續他的制圖大業，目前的情況也變得清晰。

　　他們的主力有八十人，按照之前約定的時間，今天早上将會出發。

　　白石部落距離河灣地五十多公裡，遠古時期連條土路都沒有，更不提公路，一路都是灌木和野草，就算是近代化的軍隊也無法在一天内走完，至于剛産生了點文明的野蠻人，那就更不用提。

　　當然，假如指揮官願意承受非戰鬥減員，強行軍的确能縮短走完這段距離的時間。

　　白石部族的斥候們已經探明了河灣地的地形與位置，本來他們打算今早返回，大約在傍晚時分，能在半路與主力相遇，把探查到的情況一說明，第二天大部隊就可以發動襲擊。

　　但是他們沒有這個機會了，楊俶命令把死掉的那些人扔進河裡，幸存的兩人帶上，趕緊回河灣地。

　　八十人的主力，足有河灣地武裝力量的兩倍有餘，這必然是場惡戰。

　　為什麼别的穿越者都有時間招一群老農，安穩種上幾年地，然後狂攀科技樹，一覺醒來，火槍、重騎兵和長矛大方陣全都有了。

　　這不公平，麻煩再booom我們一次，把我送到别個安穩的地方，起碼不要一開局，周圍幾格就是虎視眈眈的野蠻人。

　　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啥也是沒用。

　　楊俶比較焦慮。

　　為什麼焦慮，因為族長壓力大啊，這可不是玩戰略遊戲，今天拉出十個斧頭兵沖上去，死了剩一個回家，但是玩家隻要有資源，下回合唰啦啦再給你拉十個出來。

　　現在的情況是，死的人少一個是一個，等下一批少年成長并達到戰士的水平，起碼得過上兩三年。

　　所以楊俶現在思考的不僅僅是勝利，而是怎樣以小代價打赢。

　　傷敵八百自損三千，按照人家部族的規模，隔上半年又能組織一批戰士入侵，到時候拿什麼抵擋。

　　族長的房間已經被楊俶稍微改造了一下，原本吃飯和睡覺的地方堆在一起，外面的人一進門就能看到床，這就不太好，木屋其實不小，主要是東西擺放雜亂，什麼毛皮、鹿角、長短矛、石斧東一堆西一撂，真是要了楊俶這強迫症的命。

　　于是原先吃飯的地方被單獨隔離出來，當作大家聚會商議的地方，這算是類似客廳的結構，後面被楊俶隔出了個小間，就成了卧室，現在天氣還不是很冷，離房内的篝火遠就遠些，以後等咱有錢了，專門造個壁爐。

　　當然土炕也可以，不過那玩意要跑到屋子外面加碳，楊俶嫌麻煩。

　　沒有廁所，事實上聚落裡面比較容易踩到糞便，這也是楊俶現在還苦苦忍受的地方，他已經暗下決心，等這檔子破事都了結，先要把聚落好好改造一番，這就是所謂的“城建”。

　　下水道這種高端貨可以緩緩，但排污渠、水渠、貿易點、儲糧庫都需要自己安排。

　　等有了條件之後，廁所也是必須的，至于衛生紙……先用草葉吧。

　　野牛脖的老婆們已經被攆出去了，多半改嫁，這年頭沒有守寡的概念，擁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都是生産力的一部分，部族的繁榮還要靠她們多生，至于據為己有，楊俶沒有半分念頭，以現代人的審美來看，這些大姐大媽粗糙矮小，饑不擇食咱也吞不下去。

　　況且尤麗娅秀色可餐，就算暫時吃不着囫囵的，她還能飛上天不成。

　　楊俶需要個開會的地方，不能每次都往聚落中心大篝火旁一坐，大家來來來，我們商量點事兒。

　　平時可以，要是刮個大風下個雨，那就不開心了。

　　所以現在衆人全部擠在楊俶的木屋裡，雖然昨晚都沒睡好，但這是存亡之秋，該準備的要先準備好。

　　“尤麗娅，你先說。”楊俶把地圖在眼前攤開，用力把上面的褶皺撫平，地圖上現在多了一些内容，包括白石部族所在的山嶺，期間能夠行軍的路線，還有左下角的比例尺。

　　尤麗娅剛才已經清點過能打的人數，按照她老家的習慣，把粗壯的女人和半大的少年也給算了進去：“我們有四十多個人，這有什麼好怕的，抽他丫！”

　　咳，楊俶以手扶額，沒毛病，她這是拿出保衛斯大林格勒的架勢來了。

　　别看她現在嘀咕着四十個人能打，等對面殺上門來，估計除了還站不穩的小孩，其他人都得被她塞個棍子往上攆。

　　不行，我們打的是可持續發展，沒人會支援我們鋼鐵和食物，打，可以，損失太多，不接受。

　　“虎牙，你認為呢。”楊俶又問。

　　“能打赢，”虎牙把拳頭捏得嘎嘎作響，額頭上青筋直冒，“放心吧首領，隻要讓我沖到他們首領面前，他就隻能躺着回去。”

　　好吧，這也是個好戰派，不過列陣對砍，他們的指揮官未必沖在最前，你能發動斬首行動自然是最好，但對面陣型沒亂的情況下，強行突進不可取。

　　這個時代還沒有鎖子甲，那種數百騎士就敢沖擊萬軍的時代還沒到來，你虎牙縱有千鈞之力，我也不敢放你皿肉之軀亂沖，不過等把硝化厚皮甲研發出來後，你套上兩層去沖殺，倒是未必不可。

　　那麼剩下還有發言權的人就是隼翼了，他把手裡的木柴往篝火裡一扔，啪啦幾顆火星濺起，火光忽閃，在他臉上打出一片陰霾，隼翼眉頭緊皺，搖頭道：“我不贊成硬拼……我們可以依托聚落的寨牆抵擋，至少戰死的人會少一些。”

　　虎牙剛想反駁，卻被楊俶阻止。

　　“要知道營寨不好守，”楊俶一眼就看出了這種古老聚居地在防禦上的缺陷，立即向隼翼指出，“外面的人無法攻擊到裡面，但我們的人同樣無法殺傷外面的人——除非爬到房頂上。”

　　所謂寨牆，就是大院圍牆那種結構，牆頭沒地方給你立足。

　　現在改造聚落，建造正規的城牆，肯定是來不及的。

　　那麼隼翼的辦法就是堵在聚落門口硬拼，這又能好到哪裡去。

　　不，自己還是要發揮穿越者的優勢，雖然稱不上足智多謀，也沒有接觸過古典軍事操演，但有些東西還是能互通的。

　　楊俶盯着地圖看，屋裡沉默下來，尤麗娅嘴裡嚼着幾片葉子，那是從她包包裡的卷煙拆出來的，她之前也是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打仗的悍妞，沒有煙瘾，但偶爾會用這東西提神。

　　畢竟煙草是人類使用了萬年的興奮劑。

　　尤麗娅眼中滿是皿絲，昨晚上又是組織戰備又是制作盾牌，還負責把自己從被窩中拉出來，這家夥出力最多，恐怕到現在還沒合過眼。

　　開完這個會，就算綁也要把她綁去休息。

　　似乎察覺到楊俶在用餘光打量她，尤麗娅沖他一皺鼻子，然後把臉轉到一邊去了。

　　“隼翼，我要賭一把。”

　　“賭？”隼翼沒有賭博的概念。

　　“就是冒險。”楊俶解釋道，他示意隼翼靠近，用手戳在聚落東南側的一個地方，從等高線圖上不難看出，這裡有一條河流，且水位落差不大，同時又有一段山谷。

　　雖然沒有去過那裡，但根據地圖，一個三維模型已經在楊俶腦海中盤旋建立。

　　“我要在這裡截擊他們。”楊俶下了定論，他也不再去聽其他人意見，直接把圖收了起來，因為再商量的意義已經不大，兩個好戰派再加上一個保守派，總結成一個字，就是打。

　　沒時間給自己練兵，也沒時間攀科技，自己能借助的，唯有自然的力量了。

　　如無意外，戰鬥将在明天中午發生，就在這處河谷。

　　“散會。”

　　衆人起身離去，原本擁擠的房間頓時顯得空曠，楊俶親自前往監督尤麗娅睡覺，見她眯上眼後才回來，淩晨的戰鬥結束，他在河裡沖了一會兒，順便把衣服洗幹晾了，這時候身上裹着獸皮。

　　今後的穿着恐怕要以原生态皮衣為主了，想到這裡楊俶不由唏噓，身在21世紀，什麼鹿皮貂皮，動辄上千上萬，犀牛皮這種更是罕見，而且原材料獲取是犯法的，你有錢還不一定弄到。

　　現在呢，身上這是劍齒虎皮！

　　哪個土豪敢說自己能弄到這玩意？縱然你賣掉私家飛機和遊輪，你還能把劍齒虎複生？

　　就算你每秒數十萬上下，先訂個賺他一億的小目标，穿越過來恐怕不是身上披虎皮，而是進了劍齒虎的肚子裡。

　　這麼胡思亂想着，楊俶又來到了把巨石推入河中的地方，那塊土已經被松過，下面不知埋了什麼種子，但當翠綠新芽破土而出的時候，想必是農耕者最激動的時刻。

　　我會看到這新生的力量，見證人類崛起的進程。

　　現在根本沒有人地矛盾這一說法，隻有人類對自然自由自在的索取，這大河兩岸有的是肥沃的土地，叢生的植被下面是沉積了數億年的腐植質，這是比黃金還要寶貴的東西。

　　播撒種子，收獲糧食，養活更多的人口，而多出來的生産力，我就能用它組建保家衛國的大軍。

　　楊俶環顧整塊土地，腦海中滿是哪裡可以再開墾出來種黍，哪裡的草地可以放牧，那塊河岸上可以造個水車，那樣就是一台超出時代的水力磨坊。

　　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自己能保證部族安全的基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