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蔣炎支援海門,不過,雲峰的心裡仍有些不安,一來對荊州水軍的戰鬥力不了解,二來韓雍是海寇,海船對江船天生占有優勢,可是目前的雲峰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剩下的就是希望謝尚不要太锉,如果能從這一戰中成長起來,那更是再好不過。
之前雲峰怎麼也料不到,與石虎的關中之戰,竟波及到了江東,又分為三個戰場,其中長安是主戰場,海門與廣陵是副戰場,前兩處絕不容有失,廣陵相對而言則次要一些,當然,能保住自是最好。雲峰并不擔心長安,盡管兵力處于劣勢,但有地利在手,隻須熬過chūn荒,便可立于不敗之地,他真正擔心的是還是海門。,
‘這一戰來的太早了啊!’雲峰發了一小會愣之後,無奈的歎了口氣,便離開了中軍大帳。
第二天,裴氏的糧草如約送來,雲峰清點過數目後,當場給裴松打了欠條,這個老家夥雖然再次推辭,卻拗不過雲峰,隻得不情不願的收了下來,于第三天向雲峰*告辭回返。
接下來的一段rì子,長安城下再度恢複了平靜,而荀灌娘與王羲之領着五千騎及一百名女羅刹從海門出發之後,經兩rì疾馳,于三月二十九rì抵達江都,又過一天,郗鑒率一萬步卒渡江而來,兩軍立刻向着廣陵進發,四百五十裡路,以rì行八十裡的速度,于四月五rì正午趕到了廣陵。
廣陵南瀕破釜塘(洪澤湖),東倚漣水,地處淮水南岸,周邊河湖密布,堪稱為魚米之鄉,所謂地形都要,水陸交通,易以觀釁,沃野有開殖之利。方舟運漕。指的就是此地。
然而,荀灌娘眼中的廣陵卻城池破舊,城壁上石彈的凹坑、煙熏火燎痕迹、與那一塊塊的不規則黑紅sè圖案曆曆在目,城下的空地還散落着斷折的箭矢兵器,以及各種攻城器械的殘骸,而破釜塘中的蘆葦密密麻麻望不到邊,湖中更是不見隻船片帆。就連水鳥都失去了蹤影,給人的感覺極為衰敗,不自覺的心頭生起了一絲黯然。
荀灌娘暗暗歎了口氣,轉頭道:“世伯,咱們應是來遲了。城下已有營寨紮了起來。”
背倚着廣陵東城,已紮下兩座大營,以随風飄舞的旌旗來看。規模稍小的一座為吳郡營寨,規模稍大的一座為蘇峻大營,而城東十裡,則是慕容廆大營,雖有哨衛于箭樓觀察着這支隊伍的一舉一動。卻并未馳出騎兵突擊這支新來的隊伍。
郗鑒快速收回目光,捋須道:“還好。不算太遲,祖約還未來。陶侃更得有個十天半月時間,來。咱們都快點!”
王羲之卻拱了拱手,問道:“外舅,城東為蘇峻與陸納占據,已無空餘之處,咱們這營寨紮在哪?”
“哦?”郗鑒反問道:“若由你逸少做主,你立于何處?”
王羲之一怔,轉頭打量起了周邊環境,好半天,才不自信道:“廣陵地勢平坦,除了多些水道湖泊,無險可守,依羲之看,不如紮于破釜塘邊,取水較為方便,外舅以為如何?”
郗鑒微微一笑,問道:“既有如此好處,陸納與蘇峻為何不移營至此?陸納倒也罷了,隻比你年長幾歲,蘇峻卻久曆戰陣,他豈會看不出來?”
“這個”王羲之不知該從何作答。
荀灌娘搖了搖頭,提醒道:“破釜塘與白蕩湖不一樣,秦王下寨于白蕩湖,可依托樹林布置防禦,盡占地利立于不敗。而破釜塘你仔細觀察一下,蘆葦叢無邊無際,請問逸少,若是紮營于破釜塘,慕容廆趁着風勢把蘆葦點燃,那該如何是好?”
刷的一下,王羲之臊的臉頰通紅!
荀灌娘繼續道:“逸少不必放在心上,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領軍作戰,有心學着就行了,說起來,這一次雖不得見會與慕容廆交手,卻也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呢。紮營若無地利可守,首要須避免自陷險境,如果破釜塘邊沒有成片的蘆葦,倒也不失為一紮營的好去處。”說着,素手一指:“咱們去城北下寨!”
王羲之赫然道:“羲之受教了。”
郗鑒滿意的看了眼王羲之,随即一招手:“走!”兩軍向着廣陵北城行去。
當時的淮水流經廣陵附近,是由西南向東北而來,距廣陵城三十裡左右,至于破釜塘,并不是一個dúlì的大湖,而是由諸多淺水小湖群構成,後自南宋建炎三年(1128年)起,黃河南徙經泗水在廣陵以下奪淮水下遊入海,淮水失去入海口,于盱眙以東潴水,原先的小湖群曆經百年蒼桑,擴大為了今rì的洪澤湖。
海門軍與京口軍兩營并立,占據了整片北城牆,兩軍将士迅速投入到了忙碌當中,而在這個時候,一名傳令兵被親随帶來,向郗鑒與王羲之施禮道:“南頓王請中書令與王府君入陸氏營寨商議軍機。”
王羲之看向荀灌娘道:“灌娘姊姊不妨一同前往,如何?”
荀灌娘點點頭道:“也好,聽聞吳姓士族矢志複仇,rì夜練兵,軍隊戰力已非同往昔,姊姊順道見識一下。”
郗鑒同意道:“老夫也好奇的很,走罷。”
于是,三人帶着護衛跟上傳令兵來到了吳郡大營。
營寨布的倒也是有闆有眼,寨門處兩座箭樓高高聳立,拒馬、風角一樣不少,寨牆後方分布有手持弓弩的士卒,一隊隊巡卒以極高的密度列着整齊的隊形于營中穿梭而過。
荀灌娘忍不住贊道:“看來吳郡果非吳下阿蒙了啊,陸晔這老家夥也不是腹中空無一物。”
王羲之的感慨才吐到嘴邊,卻目光一凝,驚呼道:“外舅、灌娘姊姊,快看!”
二人順着王羲之手指的方向看去,正見一名寨牆後方戊守的士卒打了個又長又大的哈欠,睡眼惺松,一臉的舒爽之sè!這個哈欠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雖說士卒們均是竭力壓抑着不讓聲音發出,不過,全體人士以手捂嘴卻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三人暗自訝異,要知道,一支軍隊除了技能熟練、号令如一、體格強健,jīng神面貌也是不可忽視的重要一環,而眼前的吳郡士卒明顯現出一幅沒睡醒的模樣,這樣的軍隊能發揮多大的戰鬥力?
郗鑒不由問向了那名傳令兵:“來,老夫問你,你軍中作息可有規律?一般每rìcāo演幾個時辰?”
“請尚書令見諒,恕末将不能洩露。”傳令兵義正嚴辭的拒絕。
郗鑒的嘴sè現出了一絲嘲諷,随後轉頭示意,一名親随很隐蔽的從懷裡掏出個小布袋塞進傳令兵的手中。
“這如何使得?”傳令兵連聲推辭,可是,手指卻緊抓不放,并細細捏動,似在分辯着袋子裡究竟是銅錢呢,還是金銀塊?
親随笑着勸道:“如何使不得?你收下便是,這是尚書令的一番好意,放心!周圍沒人見着,咱們也不會亂說。”
“那那末将就敬謝了。”傳令兵倒爽快的很,以極快的速度把布袋納入懷中,又向左右看了看,這才開口道:“回尚書令,我軍于兩rì前進駐廣陵城下,而蘇将軍部最先到達,大郎君為了在友軍面前展示出我軍的風貌,因此把巡守輪值的密度提高了三倍!又于昨夜模拟慕容廆劫營,以顯示我軍的應變能力,原本今rì淩晨就該收兵收束了,将士們各自回營休整,可是聽說尚書令與王府君即将到來之後,大郎君又把将士們喚起來巡守營寨,至于常規cāo演,這個還未正式着手。”
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觎,軍隊不以殺敵為宗旨,而以表演為目的,這才是傳說中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有句話說的好,驢屎蛋子表面光,說的就是吳郡士卒。
荀灌娘心中一動,又問道:“那蘇峻對于你軍的陣容,可有做出表示?”
傳令兵突現出一絲尴尬,讪讪道:“這個蘇将軍對大郎君贊不絕口,說有此jīng兵,何愁鮮卑奴不破?大郎君聽的心花怒放,其實将士們都知道蘇将軍隻是客套話,當不得真,呵呵~~”
三人一陣無語,再次相視一眼,更加不看好此次的救援行動,氣氛也略微有些怪異,傳令兵連忙道:“尚書令、王府君,前面就是中軍大帳,末将不方便放内,隻能止步于此了。”
郗鑒随意拱了拱手:“有勞了,咱們自行入内便可。”說着,招呼上王荀二人加快了步伐,親随則被留在帳外等候。
寬大的中軍大帳内,三人一眼就看到傲然踞于上首的南頓王宗,今天的他,紅光滿面,目中散發出自信的光輝,jīng神狀态極佳,顯然擔任一軍主将令他看清了自已的價值。
下首自上至下,左邊為陸晔、陸納、蘇峻,右邊為汴壸與陶侃之子陶瞻。
按理說,陶瞻應對荀灌娘施以叔侄之禮,不過,他隻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站起身向郗鑒與王羲之拱手道:“尚書令與王府君不辭辛勞前來救援,瞻感激不盡那。”
郗鑒笑呵呵道:“哪裡,哪裡,廣陵乃朝庭江北重鎮,一旦有失後果不堪設想,老夫不過是為朝庭盡一份綿薄之力罷了。”
汴壸接過來示意:“道徽(郗鑒表字)、世侄、世侄女,來,先坐下再說。”
郗鑒略一颔首,坐在了汴壸下首,荀灌娘與王羲之則居于未席,即陶瞻的下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