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水手,這條路也是他們跑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水路,這段時間又是出海的黃金季節,種種因素疊加起來,船一路行駛的簡直是順風順水,半點不和諧的因素都沒出現,這讓原本還躍躍欲試的水手們紛紛變得有些焦躁了起來。
魯克上船之後也曾經提出來過想要去指定的地方,可是都被依蘭達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既然都已經上了船,還指望能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把夢魇号當成了什麼地方!
他被告知,這艘船的目的地有且僅有一個,安倍裡。
如果他們覺得不滿意,大可以現在跳船下去……這要是平常也不算什麼,畢竟那時候離他們開出比爾薩斯才一天一夜,這裡又是熱門航線,有條小舢闆他們就有信心活下去。
然而,這是建立在他們的船隻後邊不要總跟着鲨魚群的前提下。
也不知道是見了什麼鬼,從離開比爾薩斯開始,他們的船後面就一直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甩都甩不掉!
這讓原本打算離開比爾薩斯就和夢魇号分道揚镳的黑珍珠号海盜根本沒有了任何辦法。
兩三條鲨魚也就罷了,這是兩三十條,根本就超出了常見的鲨魚群大小,早知道,鲨魚的确愛聞風而動跟在海盜船後面撿現成的,可這并不代表它們會出現在主幹航道上!
動物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喜歡魚翅和鲨魚皮的貴族可還是不少的!
不過哪怕他們在心裡默默吐槽一萬次也并沒有什麼卵用,因為鲨魚群并不肯走,而他們最遲後天就要到安倍裡了!
對,這就是最見鬼的地方,那群鲨魚竟然真的跟了他們一路,哪怕到現在都還搖頭晃腦的跟在船後頭,完全沒有半點想要走的意思!
他們都曾經聽說過夢魇号在塔比斯海灣有奇遇,而那奇遇與依蘭達和艾爾脫不開幹系……總不至于還能蔓延到這裡來?
雖然說這都是些不怕死的渾人,但是在海上待久了,人總是會或多或少信一些聽起來無稽之談的東西。
太多的詭谲之事,根本無法用常理解釋。
依蘭達倒是不着急,反正安倍裡也是她待慣了的地方,就算退一萬步,本着不打草驚蛇的原則,她也有辦法不聲不響的摸上去。
反而眼看就要到安倍裡了,即便魯克看起來再不慌不忙,也勢必要來找依蘭達談談。
怕的就是他不談,現在誰先邁出這一步,誰就是弱勢的那一個。
“依蘭達,”魯克親自來找了在甲闆上看尼卡幾年如一日的釣金槍魚的依蘭達,“我想和你談談。”
“什麼事?”依蘭達正惬意的吹着海風,烈日把她的皮膚曬成了健康的蜜色,看起來簡直就像一頭健壯的鹿。
不過這頭鹿可一點都不天真純潔,那是被海洋所洗禮過的殺戮生靈。
魯克看了一眼尼卡,後者老神在在,壓根看都沒看他一眼,專心緻志地釣魚。
反正從上次的情況來看,也能判斷出尼卡是依蘭達的心腹,不過就老夢魇号的事而言,恐怕還真不适合在公共場合讨論。
“你确定在這裡?”
魯克的停頓非常有技巧,足以讓依蘭達提起警覺卻又不會太打眼。
依蘭達這才看了他一眼,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無所謂道,“走吧,到你的房間去。”
“不好意思,夢魇号的船長室不接待外人。”
魯克哪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他聞言不過随便笑了笑,“走吧。”
誰家的船長室不是機要重地?像依蘭達這樣能在奧斯丁号的主艦船長室如入無人之境得可不多。
想到這裡,魯克的心中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對,可很快又被他自己給平複下來。
夢魇号和奧斯丁号是真正共過生死的船,依蘭達和勒戈夫關系親密也是理所應當……隻是,艾爾和騎士團的人如此親密,溫森又代表樞機團。
這和他一直認為的泾渭分明有着明顯區别,可代表的趨勢卻又說不上壞,畢竟克萊門特大主教也并非沒打過騎士團的主意。
勒戈夫為人太過剛直,艾爾又太過于圓滑,根本無處下手,甚至還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中能夠漁翁得利,足見其能耐。
也難怪是克萊爾西查斯大主教不惜和克萊門特大主教鬧得不愉快也要保住的人……要不是西查斯大主教執意阻攔,艾爾阿爾貝托哪能活到現在?
阿爾貝托家族那麼外厲内荏,他早就該死在那個所謂的大陸巡查當中了。
魯克的房間還算馬馬虎虎,依蘭達也沒在這種方面弄得太下作,不過要說有多好那也是決計不可能的。
她可沒那麼大度。
“明天就要到安倍裡了,我還以為魯克船長記性不太好,剛打算提醒提醒你呢。”依蘭達剔了剔指甲,大大咧咧在房間内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既然你已經想起來了,那麼打算什麼時候履行我們之前的約定?”
魯克沒有急于回答,他隻是同樣回看依蘭達,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半晌才笑着搖了搖頭,“我可一直都在等着依蘭達你的随時問話,又是限制我們的目的地,又是讓你的水手們死死盯着我們,你一直想把我們帶到安倍裡又是為了什麼?”
如果不是鲨魚從來不可控,魯克都要懷疑那群鲨魚是依蘭達弄來看守他們的,實在是太過蹊跷了。
“當然是要當面對質,”依蘭達笑靥如花,“我以為我們之前已經達成了友好的協商協議?”
“如此天價的盟友。”魯克嗤笑了一聲,“如果從定金的額度來看,那還真是誠意滿滿。”
依蘭達厚着臉皮道,“沒辦法,誰讓魯克船長你前科太多,實在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萬一你随便給我個名字,把我整艘船都坑在了這裡,那我豈不是虧了?”
“教廷的你有什麼好怕,以你和勒戈夫還有艾爾神官的關系,到時候出了事也就是他們打個招呼的事。”魯克不以為意道,“放心吧,這種方面我還是有信譽的,不會為了這種小事砸了招牌。”
“我既然說和教廷有關,肯定就能提供相應的證據,但我絕對不會和你一起去安倍裡,在我下船之前我也不會給你信物和人名。”
“别企圖自己去查,那除了打草驚蛇以外沒有半點好處,你要知道,當時他們能用幾艘船圍剿你,難道現在不行?”
這種不負責任的做法顯然激怒了依蘭達,什麼叫做到時候出了事?到時候天大地大她上哪再去找這個殺千刀的魯克?
再說了,她總覺得魯克這話裡帶着試探。
騎士團和艾爾可不是一條心,是他還是他身後的人想從這裡面看出什麼?
結盟?
還是别的更深層的……
“說得倒是輕巧,”依蘭達嘲道,“你說完就跑,為什麼不指望你當時那群教廷的朋友來救你?”
“你覺得,如果現在我把你的水手扔下海,扔到第幾個的時候你會告訴我實情?”
“你盡管扔,”魯克絲毫不在意,“你扔一個,我就給你一條假信息。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的話……恐怕就沒什麼機會再有第二條夢魇号了吧。”
依蘭達倒是沒想到魯克竟然還會這麼維護他那群炮灰水手,不過想了想登時暗罵自己愚蠢,現在下面那麼多鲨魚漂着呢,哪怕他真不把人命當回事,現在好歹也也要在面子上做做工夫。
就算到時候真要跳海,也總得有幾個人吸引鲨魚的火力不是?
“既然都說是合作,當然最後還是要本着互利共赢的原則,”依蘭達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是開個玩笑,魯克船長不必這麼在意。”
“我也希望這是一個玩笑。”魯克道,“畢竟被依蘭達你擺了這麼一道,我剩下的可也就這麼幾個寶貝了,當然要好好保護。”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就安倍裡的那件事開始友好的談話了?”
“當然。”
老夢魇号的陳年舊事一直是依蘭達心中的一個疙瘩,魯克每次提起來都讓她心中有着強烈的波動。
傑夫那個叛徒被選中是意外沒錯,但是誰能想到,這背後的起因竟然會是因為教廷想要插手列支敦國的皇位繼承,從而擴展宗教信仰範圍?
老夢魇号的确貧窮又積弱,可這并不是他們就能白白被犧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