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加西亞主教心中多麼撓牆,艾爾最後還是在巴迪斯特主教的緊迫盯人下交出了那張物資清單。
應該說不單單隻是回本,甚至可以說還在這當中狠撈了一筆,最後除了臉色青白交加的加西亞主教之外,可以說的上是賓主盡歡。
在交出了清單之後,艾爾也就知情知趣地以剛從科金博返回覺得疲勞,想要先行回去休息的借口告退。巴迪斯特主教既然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自然也就不會再繼續強留艾爾,在對他的身體表示關心之餘,還表示艾爾随時可以來教團的住處“聊聊”科金博地區的民生。
真是特别有心機!
艾爾倒是能跑,但溫森就沒那個福氣了。
使團的人既然來了,溫森作為樞機團的成員,當然也就不好再繼續跟艾爾回他住的房子那邊,隻能乖乖的回歸組織。
這同時也方便了在艾爾和巴迪斯特主教之間構建“友誼”的橋梁,誰都知道艾爾和溫森關系好,溫森想要去探望艾爾或者艾爾想來探望溫森簡直不能更自然。
消息……當然也就是這麼流傳了出去。
加西亞主教對此雖然不快,但是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就算他對巴迪斯特主教心中再有忿忿不平,到頭來也還是得賠笑臉。
誰讓巴迪斯特主教同時還是闆上釘釘的樞機主教候選人,随時隻要教皇點頭就能晉升?巴迪斯特這次之所以如此積極的想要攬功勞,為的也就是樞機主教的位置。
隻要能成為十二樞機主教之一,那麼自動也就有了繼任教皇位置的資格,這種時候誰想要阻攔巴迪斯特,簡直無異于生死大敵!
艾爾回到塔蘭朵思還沒幾天,雪片般的邀請函就再次堆滿了住處。貴族們都是一群聞到了皿腥味的蒼蠅。
富貴從來險中求,先不說艾爾冒險去一趟科金博收益甚豐,回來就得到了特意為此趕來的教廷使團的青眼這件事,單單是艾爾那驚人的曾經救下最後見過伯爵夫人眼淚的依蘭達的運道就已經足以讓人另眼相看了。
誰知道項鍊最後會不會在艾爾手上?
艾爾對于這些不懷好意的邀請函自然是一推再推,可是終于還是有了一張他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去的邀請函。
來自愛德華三世,為的是慶祝使團的到來。
如出一轍的理由,之前巴迪斯特主教的告誡忽然浮現在腦海……神官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西涅斯公爵和加西亞主教這段時間都沒有單獨對他進行邀請,原來是等在了這裡。
那麼……這場所謂的歡迎宴會到底是處于愛德華三世的本意,還是礙于兩方不同勢力的争鬥才為之?
因為國王陛下的宴會這件事,艾爾索性借此機會一并将邀請推脫,借着機會說要為科金博地區的遇難平民祈禱,必須要靜心沐浴的鬼話,将想要見他的人全部推脫到了愛德華三世的宴會上。
那些真正有能耐的自然本身就能拿到邀請函,至于那些界于摸不到邊和努把力就能上的人可就倒黴了,一個個費勁渾身解數都要混入宴會,一時間不少貴族們的床上都忙碌了起來。
哪怕拿不到請柬,混入宴會也不是不可以,各種各樣的身負使命的美麗少女和少年用盡了渾身解數,一時間似乎連塔蘭朵思的空氣都變得更加的糜爛了起來。
不管其他人如何認為艾爾恃寵而驕或者是仗勢欺人,神官都安心地待在家裡進行所謂的“祈禱”。
沒人知道,神官這段時間悄然混迹于坦丁市場,打探的就是從納瓦拉來的消息。
在這裡,隻要有錢,沒有什麼消息是得不到的。
坦丁市場。
雖然各種消息都能得到,但是關系到勒戈夫的價位也不會低,畢竟這一位現在可是黃金航線上的殺神,海盜們都想知道他的船究竟到了什麼位置,這才方便在适當的時候撈一把。
畢竟為的是求财,最後可不是想送命。
艾爾這次選擇的就是其中信譽最好的那家,反正已經從巴迪斯特主教那裡大撈了一筆,也不在乎這不算便宜的費用。
“勒戈夫的船隊?”負責販賣消息的商人似乎已經見慣了來問這件事的人,随口道,“一個金币。”
艾爾毫不猶豫地掏了錢,那商人爽快地答道,“他們現在剛剛才從比爾薩斯出發,打算前往納瓦拉。”
“勒戈夫的船隊不是向來行蹤不确定,怎麼這次竟然連目的地都洩露了出來?”艾爾不免有些吃驚,他雖然拜托了勒戈夫送依蘭達去納瓦拉,可沒想到現在這消息竟然人盡皆知,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包括他們在比爾薩斯的消息,一百個金币。”商人連眼皮都不擡,“這段時間來打聽這個的人可多了。”
一百個金币,這簡直已經等于搶錢了……從這也可以看出,究竟這次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依蘭達,或者說是那條見鬼的項鍊。
艾爾簡直有些啼笑皆非,可是對依蘭達的關心還是占了上風,将金币遞了過去。
“勒戈夫的船隊在比爾薩斯救了一對父女,那對父女宣稱自己擁有伯爵夫人的眼淚,誰能送他們去納瓦拉,那條項鍊就歸誰。”
艾爾腦海中的某根弦忽然繃緊了一下,想起了當時西涅斯公爵親自前往科金博對他說的那番話。
“可是……納瓦拉有我的朋友,他們似乎沒聽說過什麼伯納德。”
西涅斯公爵說出這句話的表情就在眼前,如果艾爾沒猜錯,那對父女肯定和西涅斯公爵脫不開幹系!
或者說不定現在塔蘭朵思幾乎人盡皆知的依蘭達是見過伯爵夫人的眼淚實物的最後一個人的消息也出自于他的手筆。
艾爾忽然開始空前地懷疑起自己讓勒戈夫送依蘭達前往納瓦拉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了。
如果一開始對方就是有備而來,甚至根本就是打算借機捕獵依蘭達的話,那她過去除了白白犧牲豈不是沒有任何别的意義?
這件事絕對不能發生!
一直到了愛德華三世的晚宴開始的那一天,艾爾依舊憂心忡忡,就連溫森都看出來了他的走神,幾次對他投來詢問的眼神。
艾爾除了幾個必要的應酬之外就一直借口身體不适躲在角落,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西涅斯公爵。
要找到這一位其實很容易,看着宴會上哪裡最熱鬧,哪裡有最多的貴婦人的嬌嗔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這一位似乎天生為了*而生的公爵對于這些事情簡直不能更輕車熟路,而當看到艾爾投來的目光時還能笑眯眯舉起酒杯遙敬一下,十分的志在必得。
這是笃定了拿住了艾爾的死穴,等神官主動過來。
舞會越發的糜爛,翩翩起舞當中對上眼的男女們早就去了休息室旁的小房間,而喝酒的也都逐漸見到了醉态,貴族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處,不時爆發出大笑……
西涅斯公爵正左右逢源,忽然聽見身邊的貴族女眷們紛紛發出驚呼聲,甚至一個個臉上都漫起了紅暈,看向某個方向時還紛紛整理起自己的裙擺和首飾,力求展現出自己最美麗的一面。
可是這些在來人的面前統統都被秒成了渣渣。
艾爾阿爾貝托,教廷的暮曉之晨光。
銀發神官朝着女眷們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他視線所及之處的女人們沒有一個不心如鹿撞,就連西涅斯公爵眼看就要上手的貴族女人都慌慌忙忙從他懷裡站直了身體,有些慌亂地整理起了有些淩亂的裙擺。
艾爾停下了腳步,頗有些無辜,“看起來……我似乎打擾了什麼,真是抱歉。”
西涅斯公爵對于懷中的美人急忙撇清關系一事倒是絲毫不在意,反而聳了聳肩,朝着神官笑道,“幸虧神官不能娶妻,不然但凡艾爾你在的地方,恐怕女人們都要為你傾倒。”
“……過獎。”
說實話,艾爾和西涅斯公爵站在一起,還是在兩人的容貌都相當不錯的情況下,着實是一件相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兩人看起來有事要談時即便女人們都依依不舍可是還都是識趣的離開了。
英俊的男人總是有特權。
兩人最後選擇的聊天地點是在露台。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跟我撇清關系,”西涅斯公爵端着一杯酒,饒有興味地晃了晃杯子,聞了内裡芬芳的液體,“可是現在,親愛的艾爾,你還是來找我了……就像我不遠千裡去科金博探望你一樣。”
艾爾對于西涅斯公爵故意的暧昧話語沒有半點反應,他隻是平靜地勾了勾唇角,“如果不是公爵閣下您刻意傳播伯爵夫人的眼淚的消息,甚至還不惜去堵截依蘭達,我也不會有機會在這裡跟您說話。”
“你想來找我說話,一天的任何一個時間都行,哪怕是深夜……”西涅斯公爵暧昧地壓低了聲調,“可你來找我原來是為了那個女人,這就讓我不得不覺得有些傷心了。”
艾爾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杯中酒,不做任何回應。
“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在哪嗎?”西涅斯公爵道,“那就是找了勒戈夫去送依蘭達。”
“你以為他有多可信,其實勒戈夫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僞君子罷了,你以為他會真的遵守騎士的美德?如果他真的遵守,又怎麼會在比爾薩斯讓那對父女上船?”
“就像你這次選擇陣營一樣,巴迪斯特主教現在看起來占了上風,可是以後可說不定。”
西涅斯公爵說的話意外的坦誠,他甚至根本沒有做任何試探和掩飾,就這麼直接了當的攤開在了艾爾面前。
“但是……如果巴迪斯特主教得勢,對您也同樣是個不錯的消息,不是麼?”艾爾垂下眼,輕輕地笑了笑。
“愛德華三世已經将消息放了出來,誰要是得到伯爵夫人的眼淚,誰就能得到第一順位繼承權,您之所以安排那對父女上船,為的也不過就是想從依蘭達那裡得到真正項鍊的消息。”
“但是您難道沒有想過,将消息放出去反而會将這件事的影響擴大化,萬一有誰真能得到那條項鍊,煮熟的鴨子也并非不會飛走。”
“我既然敢這麼做,當然有我的把握,”西涅斯公爵懶洋洋地笑了笑,“如果我不把依蘭達伯納德的消息放出去,你又怎麼會來找我?”
“現在全塔蘭朵思的人都知道,艾爾神官可是巴迪斯特主教的新寵。”
“您過獎了。”艾爾似乎根本沒有聽出來西涅斯公爵話裡的意思,甚至連面上笑容的弧度都沒有變,“我隻想知道,您是從哪裡得知依蘭達見過那條項鍊?”
“很簡單,誰讓我運氣足夠好,找到了一個據說是夢魇号上的老水手,非但把當時的情況說的一清二楚,甚至還告訴了我那條項鍊最後是在依蘭達手裡。”
“所以……假設我可以猜測那條項鍊其實已經被伯納德送給了你?不然身份如艾爾神官又怎麼會去救一個孤女?”
“連‘道德楷模’如勒戈夫都沒抵擋住那條項鍊的誘惑,艾爾你也不必急于否認,畢竟我們現在總算還是有共同的話題。”
“看起來閣下很了解勒戈夫,”艾爾并沒有接西涅斯公爵的話,“倒是沒想到從科金博回來之後……”
“不不,”西涅斯公爵輕佻地搖了搖食指,“早在伯納德跟着勒戈夫出海之後我就派人跟去了。”
“猜猜看,是誰給我的消息?”
“我想,如果依蘭達知道她很喜歡的蕾拉小姐竟然和西涅斯公爵有如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應該會很難過的。”
艾爾的一句話讓氣氛登時凝重了起來,剛才還勝券在握的西涅斯公爵神色變得有些難看。
“你說什麼?”
“就像我不會問您從哪裡打聽到的依蘭達的身份,也不會相信您所說的對勒戈夫團長的人品的懷疑,您隻需要知道我手中同樣有證據,而很顯然,愛德華三世不會願意看見這證據,路易莎皇後則說不定會對此相當樂見其成……”
“假設您可以告訴我,您打算在納瓦拉做些什麼?”
“觊觎黃金航線的人很多,可觊觎到您這個地步,甚至連内部矛盾都沒有解決的也相當罕見。”艾爾不緊不慢地繼續捅刀子。
“很抱歉,勒戈夫和我的關系還不錯,我充分相信他的人品。所以您的挑撥離間似乎相當的失敗。”
“倒是我想錯了,”西涅斯公爵沉默了許久,痛快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的确,我很需要巴迪斯特主教的支持,也沒想到你在科金博會這麼快積累起人望,但是伯納德那邊的項鍊我志在必得。”
“您說笑了,”艾爾的笑容完美無瑕,“依蘭達手頭真沒您想要的項鍊,但是如果您能将風向稍稍扭轉,說不定您的人會在納瓦拉有意外的驚喜。”
“畢竟您曾經說過,納瓦拉沒有一個叫伯納德的,假設我可以猜測您在那邊雖然沒有占據絕對上風,可也不差?”
“艾爾阿爾貝托。”西涅斯公爵古怪地笑了笑,“我倒是有一個提議。”
艾爾微微颔首,示意在聽。
“不如你親自去一趟納瓦拉,如果能找回那條項鍊,說不定會為你所想達成的願望添磚加瓦。”
“畢竟巴迪斯特主教也并不一定事後還會想起你,你現在既然如此不放心,不如親自替我跑一趟納瓦拉?”
“我敢保證,你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獲,甚至作為誠意的表示,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部分的航線利益。那位伯納德小姐似乎相當擅長此道,不是麼?”
西涅斯的笑容很誠懇,看起來話說的似乎更加誠懇,但是很可惜,艾爾一個字都不信。
但是他說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溫森要跟着回教廷是一碼事,但是就現在積弱的阿爾貝托而言,能做到的幫助也着實有限。
可是……如果真的能拿到那條項鍊的話……
兩人的笑容都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僅僅一牆之隔的華麗宴會和來來往往的賓客似乎都影響不到氣氛的緊繃。
良久之後,西涅斯公爵先伸出了手,“願主保佑。”
艾爾微微勾起唇角,“願主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