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海浪拍擊着船闆,激起一陣陣白色的泡沫,風浪似乎是越來越大了。
船颠簸的厲害,連帶着艙室内的物品都在晃動,可船上的人約莫是已經習慣了,依舊沉睡在黑甜鄉當中。
海浪的聲響忽然之間似乎有所變化,船艙中,依蘭達驟然睜開眼。
她雖然不太專業,可好歹也是海盜出身,對于水流的變化再敏感不過,這分明是有船靠近了!
此時,船忽然劇烈的一抖,依蘭達被甩下了床,幸而她身體輕盈,就地一滾,手下意識就摸向了大腿。
不料探手就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匕首早就掉到海裡去了,就算去了趟酒館也還沒來得及補貨!
這一下可好,喝酒誤事……依蘭達不小心把自己給坑了,登時淚流滿面。
安排給一位淑女的房間自然不可能存在什麼利器,依蘭達苦着臉滿房間翻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燭台上。
好了,就是你了!
剛才那一番震動同樣也驚醒了艾爾神官,此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阿爾貝托大人?”
那是依蘭達的聲音,神官睜開眼的時候,神色帶了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畢竟不是航海出身,對于安倍裡城防官的迫切也不夠了解,他原本以為卡特好歹會等離安倍裡稍遠一點再動手,以防被人捕捉到襲擊教廷船隻的蹤迹,可卻沒想到,竟然會在當天晚上就遭到了襲擊。
真當他是這麼好欺的?
“稍等。”
依蘭達聽到神官的聲音依舊一如平時的溫雅平和,在這種動蕩不安的時刻,沒來由讓人平靜。
“伯納德小姐,你怎麼來了?”
這是托尼的聲音,忠心的騎士原本要求睡在神官房中未果,最後隻得在隔壁窩下,此時自然是第一時間沖了出來。
瞧着半夜怎麼看怎麼像是打算夜襲自家大人的來曆不明人士,騎士的警覺提到了最高點。
“托尼。”
門吱呀一聲,神官從内拉開了門,睡袍扣到最上一顆扣子,銀發披散下來如同一匹最上等的絲緞,即便是在深夜,依舊保持着那股神聖的禁欲感。
外頭的兩人都齊齊愣了一下。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乍睡才醒,可光滑的銀發依然如同一匹最上等般的緞子垂在肩上,再看看自己淩亂的卷發,頭頂上還立着幾根呆毛,手上還舉着燭台……簡直兇殘到不忍直視。
即便依蘭達向來沒把自己往一朵嬌花聯想,此時被對比成這樣也不免有些自慚形穢了。
每天都在被大陸男神的美貌瞎狗眼怎麼破!
“有敵襲。”依蘭達言簡意赅道,“我聽到水聲有問題。”
正當此時,尖銳的敵襲号角聲響起,勒姆号可不是夢魇号那種摸魚的小舢闆,負責瞭望的水手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有船隻鬼鬼祟祟的靠近,在再三詢問未果後,吹響了敵襲的号角。
“我剛才已經看了,和當時圍攻夢魇号是一樣的套路,這是大胡子哈利用慣了的手法。”
“他們習慣于第一回合用火槍或者弩箭齊射來保持壓倒性的威懾,如果對方再不投降,接下來就是接舷戰,殺光搶光之後就用大炮轟沉。”
“大胡子在安倍裡港附近海域襲擊了不少商船,手上人命無數……”
“如果大人沒救伯納德小姐,說不定以後也算除了一害。”托尼冷冷道。
他知道了依蘭達的出身,雖然在神官的教育下勉強接受了她上船,可并不代表接受了她這個人。
更何況這次的事情本來還就是因為依蘭達才惹出來的。
真是個災星!
依蘭達裝作沒聽見,在托尼警惕的目光中朝着敵船的方向看了過去,耳邊忽然傳來淩厲的風聲!
多年的騎士教育占了上風,托尼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用力一拉!
“小心!”
依蘭達:“……”
她整個人臉着地撲倒在地上,與此同時,一根一看就有劇毒的漆黑弩箭擦着她的耳朵“奪”的一聲死死将她的一縷頭發釘在了船闆上!
如果不是托尼出手快,眼下依蘭達就已經被開了瓢!
“大人,您還是趕緊進船艙去躲避一下吧!”托尼也看見了這面寓意極為不詳的旗幟,焦急地喚了一聲。
早知道就應該早早聯系勒戈夫大人了,就是不知道現在放出求救信号他是不是能看到?
托尼向來是行動比大腦快,一道煙花沖天而起,在天上炸開刺目的光芒,依蘭達下意識擡頭,卻看見了對面海盜船上喬裝打扮的大胡子那張被映的慘白的臉。
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
托尼這一發煙花出乎了海盜們的意料,也引起了特魯斯船長的注意,他本來沒想着驚動艾爾神官,以免他們出來遭遇危險,可是沒想到竟然是神官身邊的騎士第一時間放出了求救煙花。
勒姆号上可是挂了教廷的旗幟的,膽敢襲擊教廷的船隻簡直少之又少,說到海戰,水手們還真比不上這些刀頭舔皿的海盜。
在略感沒有面子之餘,他也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對方很難纏。
“艾爾大人!”特魯斯船長匆匆忙忙跑過來,擡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您還是趕緊進船艙裡去吧,對方根本沒有想要溝通的意思。”
“對方升起了紅色海盜旗,”船長苦笑了一聲,“希望勒戈夫大人能盡快趕到吧,我們會全力抵擋的。”
“什麼?”
依蘭達磕的頭暈眼花,險些鼻皿長流,費了牛鼻子勁才把那縷被釘在船闆上的頭發弄斷,狼狽無比的爬起來,一眼看見對面的皿紅色海盜旗也吃了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打算殺人滅口了?”艾爾神官微微眯起眼,他夜視能力不弱,自然看得見對面迎風招展的海盜旗。
托尼的煙花放出去之後,對方的白色海盜旗就已經降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濃重皿腥氣息的紅色。
絕不寬恕。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對參戰雙方的視力能見度都有極大的影響。
能像依蘭達和艾爾那樣看清對方欲蓋彌彰的紅色海盜旗的已經是和尚頭上的虱子,少之又少。
難不成對方打算以黑暗之中沒看見教廷旗幟作為狡辯的理由?
依蘭達也沒想到大胡子竟然會如此膽大包天,一時間也有些瞠目結舌。她原本隻是想着大胡子打算抓她,所以特意把後果往嚴重裡說,眼下看着,這竟然是打算……一個不留?
“不關你的事。”
這種時候,艾爾神官還能溫和平靜地笑了笑,“這是沖着我來的,你隻是個由頭。”
對面的船已經越靠越近,依蘭達卻微微咦了一聲。
“怎麼回事?”艾爾神官看向她。
他在背後做了一個手勢,止住了特魯斯船長的說話,在黑暗中這個動作根本無人察覺,依蘭達也就順暢的說了下去。
他要看看,這個女海盜究竟有沒有救的必要。
“現在風浪太大,不是一個很好的靠近時機,”依蘭達比劃了一下,“接舷戰需要兩艘船并行,對方接近的太倉促,兩艘船絕對會撞上。”
“大胡子向來以兇悍迅速聞名,接舷戰這種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技術,按理來說不會這麼倉促。”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說法,兩艘船越靠越近,甚至到了在火光中能看清對面人輪廓的地步。
忽然一陣劇烈的撞擊傳來,即便勒姆号再結實,這麼一撞之下也有了凹痕,更有不少站立不穩的葫蘆般滾了一地。
敵船卻早有準備,相撞的同時,一群海盜嗷嗷叫着抓着繩子就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