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後,王導一直悶悶不樂,坐在馬車裡也是一言不發,眼睛盯着馬車的車簾發呆。
坐在王導對面的高飛,早已經察覺了王導的異常,直覺告訴他,王導有心事。
“父親,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高飛打破了馬車裡的平靜。
王導道:“沒什麼!”
“父親,是不是因為我?”高飛又問道。
王導道:“這跟你沒有關系!”
“怎麼沒關系?如果我今天不來的話,陛下也不會封我為男爵,什麼清河縣男,不過是個虛名罷了,清河縣遠在冀州,而冀州如今已經被羯人所占領,讓我怎麼食邑清河縣?”高飛抱怨的道。
王導冷笑了一聲,對高飛說道:“你能明白最好。表面上陛下封給你了一個爵位,可實際上就是一個虛名,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處。”
“既然父親知道,為什麼還悶悶不樂的呢?”
“你還太小,有些事,你不懂!”
“父親,你總是那這句說搪塞我,你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我不懂?我年紀是小,可未必不能理解。”
“唉!”王導重重歎了一口氣,心情沉悶的他,确實需要一個聽衆,于是便對高飛說道,“今天在早朝的時候,陛下封你為清河縣男之後,曾對為父說過兩句話,你還記得嗎?”
高飛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孩兒記得,陛下讓父親不用事必躬親,而且還希望父親多多為朝廷舉薦人才。”
王導苦笑道:“陛下看似簡單的兩句話,其實卻是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也許可能是高飛沒有接觸過官場,所以未能察覺司馬睿說這番話背後有什麼意思。
王導點了點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道:“從明天起,為父将不再是丞相了!”
高飛怔了一下,忙問道:“父親的意思是,陛下讓父親辭官?”
王導笑而不答,可那笑容卻很牽強,像是硬生生的擠出來的。
高飛還想再問,卻見王導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便沒有再張口,心想這個時候,王導的心情一定是很複雜的,也很難受的。
一路上沒有再繼續說話,王導将高飛送回長幹裡之後便回丞相府了,當他下了馬車,擡起頭看到府門口挂着的“丞相府”三個字時,心裡又是一陣苦笑。
回到府中,王導直接進了書房,思量了很久,這才提起筆,在一張紙上面寫下了辭呈……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們便發現了一個異樣的地方,身為百官之首的王丞相第一次破天荒的沒有來上早朝,一時間引來了一幹人等的猜測。
皇帝司馬睿親臨大殿之後,早朝開始,輔國将軍王穎第一個站了出來,跪在大殿中央,手中捧着一封奏折,朗聲喊道:“啟禀陛下,丞相王導,昨夜突發疾病,卧床不起,恐今後無法再替陛下分憂,特讓微臣向陛下呈上奏折,辭去丞相一職,準備安心在家養病,還望陛下準奏!”
奏折還在王穎的手中捧着,宮中太監連接都還沒有來得及接,坐在龍椅上的司馬睿早已經迫不及待了,張嘴便朗聲說道:“準奏!”
大殿内一片嘩然,衆多大臣紛紛站了出來,可還沒有等他們張口,司馬睿已經離開了龍椅,緊接着司馬睿身邊的太監便大聲喊道:“退朝!”
早朝之後,文武百官紛紛把輔國将軍王穎給圍住了,向他詢問王導的情況,可是王穎卻也不知道其中緣由。
于是,文武百官紛紛自發成群結隊的前往丞相府,可當他們抵達丞相府時,卻發現原本懸挂在府門上方的匾額已經由原來的“丞相府”三個字,換成了“王府”兩個字。
除此之外,原本丞相府的幕僚都被趕了出來,站在王府門口,而文武百官紛紛求見王導也被阻攔在外,無論是誰,一概不見,王府大門緊閉,謝絕見客,府門口更是挂着“謝客”的牌子。
一時間,文武百官們見不到王導,便逗留在王府門口,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喊,王府裡面卻無一人回應,久而久之,文武百官們便失去了耐心。
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說要去見皇帝,請皇帝收回成命。于是,文武百官們一呼百應,紛紛離開了王府,前往皇宮去面見皇帝。
可是,當文武百官們抵達皇宮時,卻也被堵在了宮外,連宮門都沒讓進,無論是誰求見,皇帝更是一個不見,除此之外,皇帝更是讓人傳下旨意,十天之内,不再上早朝了。
文武百官們無奈,也隻好作罷,但還是有不少人跪在宮門口,祈求能夠見到皇帝一面。
随後的幾天時間裡,王導卸任丞相的事情迅速傳開,立刻引來了一陣陣軒然大波,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民衆更是憂心忡忡,剛剛建立起來的晉朝,在此時正在經曆着飄搖的風雨。
這一切的一切,高飛都看在眼裡,隻是他不是王導,也不知道王導為什麼要這樣做,而司馬睿的積極态度也說明了一些問題。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面,或許将不再存在。
王導卸任丞相一職的第六天早上,五百名全副武裝的缇騎在大将軍王敦的率領下駛入了建康城,在街道上一陣狂奔,朝着烏衣巷的王府而去。
雜亂的馬蹄聲響徹了整個街道,但是卻沒有人敢去阻攔這支隊伍,即便是建康城中的城防軍,見到這支隊伍也要避讓三分,因為這是大将軍王敦的軍隊。
烏衣巷很快便到了,五百名缇騎在王敦的帶領下全部聚集在了王府門口,将整個烏衣巷堵得嚴嚴實實的。
這時,王敦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見王府大門禁閉,門口更是挂着謝客的牌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團無名之火,憤然走到大門口,對着門便是一陣猛敲,并且沖裡面喊道:“開門!”
裡面守門的家丁透過門縫看了過去,迎面便看見了一臉凝重表情的王敦,登時吓得魂飛魄散,急忙将大門打開,低頭哈腰的道:“奴婢不知道是大……大将軍來了……”
王敦連理都沒有理家丁,擡起腳便邁進了王府的大門裡面,徑直朝着王導的書房走了過去。
王敦快要走到王導的書房門口時,早已經忍俊不住了,便大聲叫道:“阿龍!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