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這世上往往許多事出人意料,不是做不到,而是沒想到。就比如此時,城池突然遭到一股來曆不明的賊人攻擊,就讓登州知府文大人六神無主,驚慌失措。本以為城池牢固,城中又有猛将坐鎮,可說是高枕無憂,卻不料這世上真有膽子潑天的大賊竟敢真的攻擊州府。
由于事先太過自信,以至于事發的時候登州城内的官軍措手不及,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城門就叫賊人拿下。大宋境内的官軍戰鬥力低下,城門一丢,膽氣也就沒了,孫立本想組織人手重奪城門,不想手底下的兵卒一聽要去跟兇悍的賊人拼命,頓時就未戰先慫,還沒等孫立趕到丢失的北城前,帶去的官兵已經趁機跑掉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也是眼神遊離,伺機脫身。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問題是孫立又是個精明的家夥,他家的“好鋼”都用來跟上官聯絡感情了,至于手底下的那些官兵,自然也就沒有了多餘的“好鋼”。孫立一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索性也不去重奪城門,帶着十幾個親兵便掉頭去找知府大人,隻要保證了知府大人的安全,對孫立來講依舊是大功一件。
賊人破城,城中将官不思退敵,自然也就方便了破城的賊人。張寶先是命人白日混入城中,等到了晚上便來了一出裡應外合,搶占了登州城北門。張寶并不打算就此占據登州,破城的目的就一個,救人。至于尋文知府的晦氣,張寶沒興趣。
在破了北門以後,張寶便親自帶人趕去了大牢,有焦挺、高寵等人當先開道,守衛大牢的獄卒不等張寶這夥賊人趕到便提前開溜,隻剩下一個樂和,躲在暗處等候張寶等人到來。有了樂和的幫助,打開牢門自然也就不成問題,想要救出解珍解寶亦是易如反掌。
而張寶此番親自率衆前來,除了營救解珍解寶兄弟外,其實主要想救的卻是另有其人。有了樂和這位熟知大牢内情的線人存在,張寶想要找到目标也就容易了許多。先讓人送走了解珍解寶,随後張寶便在樂和的帶領下來到了關押馬擴的牢房前。
隔着木制的栅欄,張寶看着牢中的馬擴笑道:“馬兄,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張兄,你若覺得好,咱倆不如換換?”牢中的馬擴聞言苦笑着答道。
張寶與馬擴是認識的,不僅僅是馬擴,張寶雖然在汴梁的朋友不多,但像馬擴、李彥、陳東這類關心大宋前程的熱皿青年,與張寶的關系不錯。隻不過與張寶不同的是,似馬擴、陳東等太學學子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是維護大宋正統,而張寶則是直接撇開朝廷另起爐竈。不管雙方的出發點對錯,但雙方的目的都是為了大宋百姓的利益。
而馬擴之所以會出現在登州大牢内,其根本原因也是在張寶。先前大宋朝廷詢問張寶有關高麗情況的時候張寶曾經提到如今将大宋的夙敵遼國給揍得找不着北的女真人,雖然張寶當時就提醒了大宋君臣女真人不可信。但張寶的警告似乎并未引起大宋君臣的重視,反倒讓大宋君臣有意聯絡女真人共同對付遼國。
其實趙佶等人有此想法也不算全錯,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女真人跟遼國為敵,與女真人聯合對付遼國也是合情合理。但大宋君臣忽略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即一旦與女真人翻臉,宋國是否擁有足夠自保的能力。眼下有遼國的存在,女真人即便真跟宋國翻臉也是鞭長莫及,暫時奈何不了宋國。可一旦失去了遼國這個緩沖帶,宋國就要直接面對野性未去,作戰彪悍的女真人,而到了那時,宋國是否能夠抵擋女真人的兵鋒。
宋遼雖是“世仇”,但好賴也是相處了百餘年,彼此之間還是留下了一些情面,更好打交道一些。但對于女真人這個新鄰居,宋金之間卻是半點交情也沒有。
朝中對于聯遼抗金還是聯金抗遼這個問題的意見分歧很大,而趙佶又是個耳根偏軟的主,在難以取舍的情況下,趙佶便打算派人先去了解一下那大金國究竟是怎麼回事,順便探探女真人的态度。可别剃頭擔子一頭熱,自己這邊讨論的熱火朝天,人家女真人卻壓根就沒有聯手的意思,那可就有點令人尴尬了。
馬擴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了汴梁,趕赴遼東。想要前往女真人的金國,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沿陸路北上,途中經過遼國的中京道,抵達如今被金國所占的東京道;二是由登州登船出海,直接抵達東京道。而這兩條路自然是第二條路更符合馬擴此次出使的要求。
原本一切順利,但沒想到等到了登州,馬擴卻遭遇了牢獄之災。并不是馬擴仗着自己使者的身份胡作非為,而是他不幸成為了黨争的犧牲品。自宋神宗任命王安石執行變法時算起,黨争也就成了大宋朝廷的主旋律,新舊兩黨交替掌權。而不管是哪一派主政,上台首先幹的第一件事便是推翻敵對派的所有政令。王安石當政時的所有政令,輪到司馬光時就被全部廢止,而等到司馬光下台了以後,新的主政者又将所有被廢止的政令重新啟動……大宋也就在這種不斷交替的折騰中越來越虛弱。
馬擴所在的陣營屬于聯金抗遼那一派,而他的出使自然也就引起了認為應該聯遼抗金那一派的不滿。明着對付馬擴那時作死,但背地裡使陰招下絆子卻是沒問題。關押馬擴的牢房壓根就沒上鎖,附近更沒有獄卒看守。樂和之所以能夠如此快便确定張寶想要找的人是馬擴,原因便是知府大人特意關照給馬擴這個犯人的“特殊待遇”。隻要馬擴敢“逃獄”,文知府那一派就有了無數理由來對付馬擴。隻是馬擴也不是笨蛋,明知前面有坑還非往裡面跳,所以他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牢裡,就是不肯不告而别。
張寶作為熟知曆史的後來者,自然清楚聯金抗遼與聯遼抗金哪一種更符合大宋的利益。隻是可惜他所說的話朝廷不肯采納,而他又不願眼看着“曆史重演”,隻好出此下策把主意打到了使者馬擴的身上。
想要說服馬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馬擴既然能夠奉命出使,那肯定是個能言善辯之人,而張寶卻懶得跟馬擴浪費口水。他本準備用最直接的方式,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跟你廢話,先把你控制起來再說。但沒想到張寶還沒動手,馬擴就先讓人給控制了。
按理說與張寶意見相左的馬擴倒黴,張寶應該樂見其成。但張寶感覺有些不爽,就好比已經準備好開吃了,結果菜卻上到别人桌上去了。為了“對付”馬擴,張寶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馬擴上船以後就動手。在陸地上張寶不想引起朝廷的過分關注,但到了海上,那就是張寶的天下,可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馬擴這道主菜上桌,結果卻被登州的文知府給截了胡。
向來隻有張寶截别人的胡,沒有被人截胡的道理!“惱火”的張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帶人劫獄,把本該歸自己的馬擴搶到手。至于營救解珍解寶兄弟,則是純粹适逢其會。解珍解寶兄弟雖然功夫不錯,但卻并非大将之才,自然也就沒有讓張寶親身犯險的必要。而在水浒中兩兄弟之所以能夠位列天罡,那也不過是宋江用來壓制孫立的棋子。
如今張寶已經奪下了高麗,身邊雖不敢說猛将如雲,謀士如雨,但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卻也有那麼二三十餘位,而像解珍解寶這兄弟倆,對此時的張寶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頂天也就是一戰營副将,想要獨領一軍那卻是不太可能。當然張寶也不會傻到當面跟顧大嫂說這些,收留解珍解寶是必要的,不僅僅是解珍解寶兄弟,就是孫新、顧大嫂夫婦,此番也被張寶邀請上了梁山,可以說水浒中的登州派系裡除了一個人品不行的孫立,就是樂和張寶也沒打算放過。
穿越者貌似都有一點名人收集癖,張寶也不例外。而他所收集的那些名人,首重人品,其次才是本事。而且張寶收人也不是專看某一項,但凡是有一技之長,張寶都願意收,但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人品。解珍解寶既然是獵戶出身,那對山地戰自然也就精熟,正好可以用來給同樣是獵戶出身的糜貹做副将。
……
“多謝張兄美意,隻是小弟不能就此離開。”對于張寶要救他走的提議,馬擴婉言拒絕。能夠擔任出使金國的任務,馬擴自身的能力自然也是有的,他雖不清楚張寶為何要來救自己,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此時跟張寶走了,那想要對付他的文知府也就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
不過馬擴忽略了一個事實,張寶可不會聽他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張寶來救馬擴本就不懷好意,又哪裡會在乎馬擴本人的意見。反正救走了馬擴也是要安排在自己的高麗為自己做事,短時間内馬擴跟朝廷是聯系不上的。
“少廢話,你是自己人還是等我讓人把你打暈了擡走?”張寶蠻不講理的給了馬擴兩個選擇。
“張兄何必強人所難?……你們要幹什麼?啊~”馬擴本還想跟張寶講理,可惜張寶卻不給他發揮口才的機會,直接一揮手,身邊的焦挺當即上前。馬擴雖然也練過兩天武,但對出身相撲世家的焦挺來說,那就是花拳繡腿,不堪一擊。一手刀将想要反抗的馬擴打暈,随後扛在了肩膀上。
“樂和兄弟,你也跟我一起走吧。”搞定了馬擴,張寶又對一旁已經目瞪口呆的樂和說道。
“呃……我也要去?”
“當然,别讓我費事,一塊走吧。”張寶看了一眼被焦挺扛在肩上的馬擴對樂和道。那意思很明顯,樂和要是不聽話,他不介意再打暈一個。
樂和:“……”
識時務者為俊傑也!樂和為免皮肉受苦,明智的選擇了聽從張寶的安排,随着張寶一同出了城,登上了出海的大船。等到馬擴悠悠醒轉的時候,他已是人在海上。
“馬相公醒了?焦哥還真是高手,這下手的分寸把握的真好。”一旁照顧的人見馬擴蘇醒,不由佩服的說道。不過馬擴聽到這話就覺得有點刺耳了,但他又不好在情況未明的時候與人翻臉,至少要先弄清楚自己眼下是在哪才行。
“這裡是什麼地方?”馬擴問道。
“在船上。”
“……這是誰的船?”馬擴又問道。
“我家東主的啊。”
“……你家東主又是誰?”
“我家東主吩咐,馬相公要是醒了就請上甲闆一見。”
見對方不肯回答,馬擴索性也不再問,先是活動了一下手腳,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随着人出了船艙,上了甲闆。一見到正一臉悠然自得的坐在船舷垂釣的張寶,馬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任誰被人“綁了票”,心氣都會不順。
“醒啦?餓不餓?”張寶跟個沒事人似的跟走過來的馬擴打招呼道。
“……張兄好手段。”
“客氣,不過是對症下藥而已。”張寶謙虛的答道。
“……那敢問張兄,這是要送小弟去哪?”馬擴沒好氣的問道。
“高麗。”
“高麗?”馬擴聞言一愣,不解的問道:“為何不送我去金國見女真人?”
“女真人有什麼好見的,你還是跟我先去高麗吧。”
“……小弟若是不肯呢?”
“那就隻好麻煩賢弟自己遊回大宋了。”張寶好整以暇的答道。
“你!”馬擴聞言大怒,手指張寶罵道:“張寶,你到底意欲何為?”
“沒啥,就是覺得讓你去金國引狼入室不好,所以想讓你先在高麗待段時間。你不必擔心會在高麗待得不習慣,如今高麗是我說了算,國内也有百萬來自大宋的百姓,你若是過意不去想要幹點實事,那我是求之不得。”
“你,你說什麼?”聽到張寶的話,馬擴不由愣了,猶自不信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