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自立國至今已有二百餘載,期間也是曆經風雨,國都數次被強敵所圍,但最終高麗都堅持了下來。隻是這回,高麗算是把臉丢到家了,如有神助的宋軍幾乎沒有遭遇什麼阻礙便攻破了開京,那順當的甚至讓高麗人懷疑是否是他們激怒了上天,以至于連最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堅固城牆都沒有發揮什麼作用。
國都被破,國庫被洗劫一空,權貴大臣也遭遇了抄家的噩運,這事要擱到宋人的身上,那就是奇恥大辱,但放到高麗人的身上,似乎不算什麼。受雇幫忙搬運國庫的高麗百姓幹得很起勁,仿佛他們搬的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事實上也的确跟他們沒什麼關系,從官府把東西從他們手中搶走那一刻開始,被搶的東西就跟這些百姓沒關系了。
什麼民族仇恨,什麼國家大義,在普通百姓的眼裡,遠沒有宋人毫不克扣的酬勞重要。開京被宋軍接管了一個多月,按理說國都被異國軍隊控制,本國百姓會飽受欺淩,可那些高麗百姓卻驚奇的發現,有了這幫宋軍的存在,他們反倒不需要擔心會遭受過去那些地痞惡露的欺辱,而更讓他們感到驚愕的,是宋軍拿他們的東西竟然會付錢。
當宋軍離開開京的時候,開京的高麗百姓竟然隐隐有些不舍,自發的走出了家門,看着騎乘高頭大馬,井然有序出城的宋軍緩緩離開。
“東主,我軍已經全部撤出了開京,咱們也該走了。”孫安催馬來到張寶的面前說道。
“嗯……走吧。”張寶點點頭,掉轉馬頭向着海邊而走。
“東主,這次回去以後,咱們接下來作何打算?”孫安緊追兩步,與張寶并駕齊驅,張嘴問道。
“擴軍。這回咱們在開京發了一大筆橫财,不拿來擴軍,将來恐怕會出現兵力捉襟見肘的尴尬情況。”
“擴軍好啊,那具體是什麼章程?”孫安又問道。
“眼下咱們除了梁山外,還有二龍山、四明山、登雲山、抱犢山、飲馬川五個練兵地。這五個地方受地域所限,我準備擴軍五千,每一營皆要有三千戰兵。至于梁山,除現有人馬需要進行擴充外,若是能有合适的領軍大将,多建幾營也是不成問題的。”
“東主,關于對二龍山等山頭的安排,末将有點不同看法。”孫安想了想,對張寶開口道。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你有什麼想法就隻管說,不必有所顧忌。”
“末将以為,三千戰兵太少,除戰兵外,後備兵也需及早準備,而且是多多益善。按照東主的想法,最短三年,我軍就要與高麗有場大戰,高麗雖因内鬥三年消耗自身有生力量,但能活下來的,恐怕也多是高麗軍中的精銳。我軍謀劃甚遠,戰事亦不宜拖延過長,一個山頭代表一營的人馬,即便加上梁山與耽羅島上的人馬,恐怕人數也不會超過五萬,而我們需要面對的,卻有可能是十萬、二十萬甚至三十萬經曆過戰火幸存下來的兵卒。”
孫安說到這停了一下,見張寶神色中帶着鼓勵,這才繼續道:“東主,以末将之見,三年之後的滅國之戰,戰兵消滅高麗有生力量,後備兵則肩負着守土衛疆的重任。”
“好,說得好。孫安兄弟,你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你方才所說,其實早在我們出發離開耽羅島時,聞先生就提醒過我,不過那時大事未定,我也就沒有顧得上去想,後來拿下了開京,我雖也曾考慮到後備兵問題,但卻沒有你考慮的那樣仔細。等回去以後,你把你的想法也跟大家說說。”
“……東主,你不生氣?”
“我生氣什麼?嫉賢妒能?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呵呵……東主,既然你也考慮到後備兵問題,那還是由你來說吧。”
“瞎說,我用得着占你的功勞?孫安兄弟,你是一員帥才,将來咱們的地盤會越來越大,像你這樣能夠為我獨當一面的人才那是多多益善,此時正是給你樹立軍中威信的時候,你就不要謙虛了。”
“既然東主擡舉,那末将就愧領了。”孫安見張寶把話說到這份上,也就不再謙虛,抱拳領命道。
運送戰利品的事情不需要張寶操心,自有耽羅島的聞煥章、呂将等人連同張順、喬正、謝福的耽羅島水軍操辦此事。在上船以後,張寶并未讓衆将各自率部返回各個山頭,而是一并帶回了耽羅島,開慶功宴順帶着交代一下各自接下來一段時間需要進行的任務。
擴軍一事衆将都是知曉的,對于能夠多帶一些兵馬的事情,衆将誰也不會反對。将軍嘛,自然是希望自己手頭上的兵馬越多越好。這回從開京繳獲了那麼許多的物資辎重,不花銷出去豈不是白搶了。
此時的張家軍已經大緻具備了以後組成的雛形,梁山是家主張寶的本部人馬,而像二龍山、四明山等山頭則是日後的各路野戰營,将來也有可能會逐漸發展成各路野戰軍。對于自家的未來,衆人都是充滿了幹勁。
經過此番高麗開京一行,原先還對張寶的個人志向抱有懷疑态度的人此時已經對張寶死心塌地。張寶并不光是給他們畫餅,而且還帶着他們逐步去實現計劃。誰人沒有那麼一點建功立業之心,隻不過得不到機遇,隻能委屈自己。而如今機會就擺在面前,此時不努力更待何時?别看高麗比大宋要小上許多,但能過把開國功臣的瘾,傻子才會放過。
耽羅島的慶功宴如期舉行,得知保護他們的張家軍大勝凱旋,繳獲無數糧草辎重,耽羅島的百姓也跟着歡慶起來。百姓是最實際的,也可以說是最勢利的,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擁護誰。至于大宋朝廷,那已經是過去了,在耽羅島上有家有業,回到大宋一窮二白,換誰都知道會怎麼選。
慶功宴不需要細表,無非就是吃吃喝喝,但慶功宴過後的軍議,就需要着重說說了。過去商量大事的時候,都是張寶親自主持,但這回,卻換成了孫安。與孫安交厚的盧俊義、郝思文自是為孫安感到驕傲,而如石寶、唐斌、栾廷玉等人,也由此對孫安另眼相看。在此番攻打高麗的過程中,這孫安并不顯山露水,卻不知為何就得到了張寶的器重。
等到孫安把各軍需要注意培養後備兵隊伍的事情一說,衆人服氣了。聽别人說起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但仔細想想,别人沒說的時候為何自己就想不到呢?各營擴軍是衆人都希望聽到的好消息,但如何擴軍,卻也是衆人最關心的問題。沒有孫安的提醒,衆人多想的是如何練出三千可戰之兵,但有了孫安的提醒,衆人也立刻意識到僅靠三千精銳戰兵,遠遠不能滿足三年或者五年以後針對高麗的那場滅國之戰。培養後備軍,已經是張家軍的當務之急。
此時受地域限制,後備兵的訓練隻能分散到各營,也就是各個山頭,但等以後拿下了高麗全境,後備兵問道訓練必會集中在一處,而各營兵馬的後續補充,也不會再任由各營自行解決,到時肯定也會有一次重大的變動。
張寶并沒有隐瞞這個打算,而衆人在聽後也沒有異議。當然這要歸功于張寶的先見之明,他所選中的那些各營大将,基本上都是沒有多少私心的耿直漢子,如今張寶為衆人立下了一個大目标,衆人便齊心協力奔着目标前進,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沒那個閑心去想。
重要的事情交代完了,張寶相繼将唐斌、石寶、栾廷玉等人送上了船,離開了耽羅島。而張寶之所以沒有着急離開,一來他是張家家主,不能總是跟武人在一塊,适當的他也要和文人待在一起;二則是聞煥章、呂将、婁敏忠、祖士遠四人可說是張寶目前處理政務的主力,那些早年間被張家收養的少年此時雖有些長進,但能擔當大任的還是不多,具備縣令之才的差不多有十來個,剩餘的也就做個小吏還沒問題。當然這隻是眼下,假以時日,他們必會達到張寶的要求。
隻是時不我待,三年說長不長,為了避免三年以後面臨儲備人才不足的尴尬局面,張寶需要做兩手準備。而這準備,便是繼續挖大宋的牆角。大宋以文制武,在削弱了武人對朝廷的威脅同時,也積存了大量百無一用的讀書人。
窮文富武,窮苦人想要改變自身命運的唯一途徑便是讀書當官,但朝廷裡的官位就那麼多,一個蘿蔔一個坑,沒占到坑的讀書人也就成了社會閑散人員。這幫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讀書人想要自食其力,并不容易。運氣好點的開個教書館勉強糊口,運氣差點的那就是餓死街頭了。
張寶對于大宋的這幫讀書人并多少好感,行政人才儲備不足,早就是張寶的心病,原本張寶也曾嘗試過招攬那些貧苦讀書人。可沒想到那幫窮酸都快餓死了還他媽瞧不起對他伸出援手的張家,說什麼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身為孔聖門徒,絕不為五鬥米折腰之類的話。
此時聞煥章跟張寶提到這個問題,其實也算是舊事重提。曾經跟張寶說什麼萬般皆下品的窮酸已經餓死街頭,但似這樣的窮酸,在大宋不算少數。而讓張寶不願對這些讀書人大開方便之門的原因,平白受氣還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張寶擔心走漏了消息。
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皆是讀書人。讀書人書讀得多,心眼也就多了。出賣人這種事都能扯上為了所謂的國家大義。張寶雖不懼被人出賣,但一想到那些人明明幹着損人利己的事卻偏偏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态,就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惡心,想吐。
“聞先生,不必為此事擔憂,我保證到時必會為你提供充足的人手。”生怕聞煥章唠叨的張寶在聞煥章開口唠叨之前拍兇脯向聞煥章保證道。
“哦?東主有何妙計?”聞煥章聞言笑問道。
“嘿嘿……這大宋的讀書人,大多都是賤骨頭,他們瞧不上咱們張家的商賈行徑,但若是有一道聖旨頒下,那他們大多也就不會拒絕了。”
“……你打算跟大宋官家攤牌?”聞煥章驚訝的問道。
“聞先生,想什麼呢?我能那麼傻嗎?大宋官家就算再傻,要是讓他知道我瞞着他在海外另起爐竈,他不跟我急才怪。我的意思是說,咱們借雞生蛋,拿高麗做幌子,從大宋诳些人來應應急。”
“那你就不擔心被你诳來的人得知真相後反水?”
“哈~到那時我為刀俎,他為魚肉,由不得他們不聽話。”
“那他們到時要是非要返回大宋呢?”
“那就讓他們回去好了。我倒想看看,一幫四體不勤的讀書人,是如何從高麗遊回大宋的。”
“你可真夠……”
“聰明的,對吧?”張寶笑着接口道。
在跟聞煥章說笑了一陣後,張寶無奈的對聞煥章道:“聞先生,有些事咱們急不得,讀書人嘛,總是好面子一些,咱們如今實力不夠,就算給他們台階,他們也未必肯下。不過等咱們拿下了高麗,具備了建國的條件,那些讀書人的态度也就會從一開始的抗拒變成半推半就。所謂的正統,不是靠誰承認來獲得,靠的是實力。最近的例子不就擺在眼前,若是說到正統,那大宋還不是趙家從柴家那裡搶過來的。咱們隻要實力強大,遲早有一天,會得到别人的認可。”
“所以在此之前,我們要不斷強大,對嗎?”
“對,聞先生所言極是。”
“既如此,老夫就為東主推薦兩人,如何?”
“能得聞先生推薦,想必不是泛泛之輩。不知人在哪裡?”
“老夫隻管推薦,能不能招攬過來,還要看東主自己的本事。”聞煥章笑着說道。
張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