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铮沒有再理會伽遙。
伽遙就那麼一直跪在那裡。
哪怕是她的随行人員過來叫她起來,她也沒有起來。
她仿佛是跟自己賭氣,又像是在以這種方式告慰北桓的亡魂。
妙音神色複雜的看了伽遙一眼,默默的歎息一聲,緩緩來到雲铮身邊,“如果她一心求死,你真會親手殺了她嗎?”
“會!”
雲铮雙手背在身後,毫不猶豫的回答。
妙音啞然,猶豫半天,又問:“你就這麼狠心?我就不相信,你對她一點那方面的想法都沒有。”
妙音還是比較了解雲铮的。
雲铮的優點很明顯,缺點也很明顯。
這混蛋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色。
伽遙這麼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她就不信雲铮沒動過那方面的念頭。
“有想法,未必就要去實施。”
雲铮淡淡一笑,“美人嘛,正常男人都會有點想法!但我跟伽遙這個情況,我還能指望她愛上我不成?如果她一心求死,親自送她上路,也不枉我跟她挂個夫妻的名。”
伽遙跟妙音不一樣。
妙音雖然也跟自己有仇,但那是因為自己是文帝的兒子。
他們兩個人之間,本身并沒有任何仇恨。
但伽遙不同。
他跟伽遙的仇恨,是國仇家恨!
伽遙再戀愛腦也不可能戀愛腦到那個程度啊!
“唉!”
妙音輕輕一歎,“要是你們當初真的和親就好了!說實話,看到伽遙這個樣子,我身為女子,确實挺同情她的!如果不是遇到你,以伽遙的智謀,她會成為北桓最耀眼的那顆星星,但現在,她卻淪為了北桓的罪人……”
妙音不知道伽遙有沒有錯。
隻是,如果将她放在伽遙的位置,她相信自己肯定沒有伽遙做得好。
天下間的女子,恐怕也找不到幾個能比伽遙做得更好的。
伽遙的很多決策都沒有問題,甚至可以說是明智。
隻可惜,她遇到命中的克星。
與其說她是北桓的罪人,不如說她是替罪羊。
換成北桓的任何人來主導這場戰争,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或許,就像童罡所說,從呼羯的人頭被他們順利帶走後,北桓就已經敗了。
伽遙想替北桓續命,但可惜,沒能續上。
換做北桓的任何人,都無法替北桓續命。
但誰去扛着這個擔子,誰去做這個事了,誰就是罪人。
“不說這些了,讓她自己慢慢想吧!”
雲铮轉過頭,見伽遙還跪在那裡,心中再次發出一陣無奈的歎息。
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想不通了呢?
也許伽遙有賣慘的成分。
也許,她是真的愧疚。
但無論如何,現在這個時候,她都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既然她放棄逃跑,轉而跑回來找自己談判,她就應該有心理準備。
他确實不可能一戰滅掉北桓。
但他可以讓北桓死更多的人,讓北桓更加虛弱。
真等北桓大面積餓死人又面臨外族入侵的時候,伽遙就知道後悔了。
雲铮背負着雙手站在那裡,久久不語。
妙音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站在他身邊,靜靜的陪着他。
“叫高颌過來。”
雲铮突然開口。
“好。”
妙音輕輕點頭,幫雲铮把站在不遠處護衛雲铮的高颌叫過來。
“殿下,有何吩咐?”
高颌屁颠屁颠的跑過來。
雲铮背對高颌吩咐:“讓伽遙帶來的那些人從馬上滾下來!他們自己的公主在這裡跪着,他們好意思騎在馬上?”
“是!”
高颌馬上去辦。
待高颌離去,妙音不禁搖頭一笑,“看來,你還是心疼伽遙的……”
“就是單純看不慣那些還騎在馬上的人而已。”
雲铮矢口否認,“雖然伽遙确實有點可憐,但我們是敵人!”
“你們還是夫妻呢!”妙音打趣道。
雲铮一臉黑線,瞬間無語。
妙音忍俊不禁,又抱着雲铮的手臂,露出一個嬌媚的笑容,“我還是喜歡你色眯眯的樣子,你多愁善感起來,一點都不讨人喜歡。”
雲铮啞然失笑,又沖妙音眨眨眼,“打完這一仗,你有的時間慢慢看我色眯眯的樣子!就怕你到時候求饒!”
“誰怕誰啊!”
妙音瓊鼻輕哼,媚眼如絲:“不是你說的麼,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
迎着妙音那魅惑的目光,雲铮心中不禁一陣火起。
這妖精!
真要自己跟她跑回北桓的王庭策馬奔騰不是?
正當雲铮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邊的伽遙緩緩站起來。
“伽遙過來了。”
妙音第一時間注意到往這邊走來的伽遙。
雲铮回頭,便看到伽遙失魂落魄的走過來。
跟着一起湊過來的,還有秦七虎。
伽遙沒跪着了,他看着也沒那麼不忍心了,又跑過來湊熱鬧。
他還想知道雲铮和伽遙到底能談判出個什麼結果來呢!
伽遙走過來,也沒有跟雲铮墨迹,開門見山的說:“朝貢的戰馬,每年兩千匹,遷五萬人入朔北,但我不能保證全部是青壯,要遷移,也是整戶遷移!”
“這些老弱,你們帶走,确實會有很多人死在路上,把他們和你們的軍糧留給我吧!”
“另外,我再用四千匹上等戰馬換四十萬擔糧食……”
聽着伽遙的條件,秦七虎不禁撇撇嘴。
被打哭了才想到用戰馬換糧食?
早幹嘛去了!
現在這個時候,換不換糧食,由得了他們麼?
“看來你還是沒有想通。”
雲铮輕輕搖頭。
把條件給他砍了這麼多,還想拿戰馬交換糧食?
“雲铮,你我都不是笨蛋。”
伽遙失魂落魄的看着雲铮,“北桓亡了,對你沒有好處,至少現在對你沒有好處!現在的北桓對你來說,不再是威脅,但卻可以作為一道屏障,不是麼?”
如果北桓不亡,無論是鬼方還是北方蠻族,都會先侵擾北桓。
北桓一旦亡了,鬼方和北方蠻族很可能會一直南下,威脅到牧馬草原。
這肯定不是雲铮想見到的局面。
秦七虎眼前一亮,趕緊給雲铮使眼色。
伽遙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啊!
雖然北桓損失慘重,但北府軍也損失慘重。
北府軍确實也需要休養生息了。
他的皿衣軍,說是具裝騎兵,現在都沒有馬甲呢!
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
雲铮沖秦七虎輕輕搖頭,目光再次落在伽遙身上。
他承認,自己确實有這方面的考慮。
不過,這不是伽遙跟自己這麼讨價還價的資本。
沉默片刻,雲铮再次開口:“既然你這麼聰明,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如何?”
“說吧。”
伽遙滿臉疲憊,眼中再次看不到昔日的神采。
雲铮面色平靜的盯着憔悴的伽遙,“你現在想燒一壺水泡茶,但你身邊的柴隻夠将這壺水燒個半開,你會怎麼做?”
“這不簡單麼?”秦七虎按捺不住,想也不想的說:“當然是找柴啊!”
妙音本來也想這麼說,但卻沒有開口。
這個時候,雲铮肯定不可能問這麼簡單的問題。
雲铮的這個問題,怕是别有深意。
伽遙稍稍思索,滿臉苦澀的問:“你是想讓我倒掉半壺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