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軍帶著糧食走了,這讓夏建仁有些意外:“就算來的時候帶了大量的物資,可蕭府這般大手腳的用,應該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旁邊的幕僚笑道:“給了才好呢,邊軍到底是正規部隊,有紀律在那裡,沒到絕處是不會輕易鬧事的。但難民就不一樣了,要是沒吃的了,那一個個的都是會拼命的。”
夏建仁笑了:“說的也是,邊軍拿走了糧食,留給難民的就少了,我們就等著吧,看那蕭府還能撐多久?”
說著,沉吟了一下,對著幕僚說道:“這段時間你多盯著點粥棚,一旦斷糧,就去聯系魏大人找的那幾個潑皮。”
幕僚笑著點頭:“大人放心,卑職一定辦好。”
......
轉眼到了大年三十。
在邊疆過年,自然不如在京城的熱鬧,不過該準備的稻花都準備了,府裡被布置得喜氣洋洋的。
稻花想到府裡的下人都是背井離鄉的跟著他們來了這偏遠苦寒的地方,一大早,就給每個人都多發了三個月的月例。
府裡隻有她、蕭燁陽和古堅,雖不熱鬧,可三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熱騰的飯菜,聊著來了西涼的見聞,氛圍也格外的溫馨幸福。
大年初一,稻花和蕭燁陽給古堅拜了年後,看著廚房正在做烤全羊,想了想,叫來得福,讓他給粥棚那邊送了兩頭羊過去。
西涼這邊的牧民不少,牛羊肉隻要有銀子,是不愁買不到的。
與此同時,城牆上,夏建仁的幕僚沒陪家人,冒著風雪出來盯著難民的情況。
當看到難民粥裡竟還有肉沫,心裡拔涼拔涼的。
“王府都是這麼的財大氣粗嗎?”
施粥不夠,還給吃肉?
“蕭府到底帶來了多少物資呀?”
照眼前這情況,同知大人想要趕走蕭大人,怕是要遙遙無期了。
相較於幕僚的沉重,難民們端著泛著油花肉沫的稠粥,眼眶卻有些發紅。
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來到甘州城的,實在是家裡過不下去了,要是這裡沒吃的,那他們就隻能找個沒人的地方,葬在冰天雪地裡。
沒曾想,他們竟真的活下來了。
一些老人孩子受了風寒,喝了藥之後,也頑強的挺過來了。
今天大年初一,還讓他們喝上了肉粥!
“蕭大人和蕭夫人真是好人呀!”
一些老人一邊喝著粥,一邊用手擦眼淚,他們當中不少人哪怕是在家過年,也很難吃上葷腥。
隱藏在難民中、準備借機煽動鬧事的幾個潑皮看到這一幕,想到他們要做的事,心裡都隱隱升起了一股罪惡感。
“要不,我們還是走了吧?”
他們是潑皮不假,可是良心還沒完全丟掉,讓他們去害一個救濟百姓的人,還真有點過不了心裡那道坎。
潑皮頭頭看著粥棚,又看了看旁邊正在熬制著的湯藥,咬牙道:“隻要新來的蕭大人能讓這些人熬過正月十五,我們就走。”
“我們走了都指揮使大人那邊怎麼交代?”
“西涼這麼大,我們不回涼都不就是了。”
......
“糧食的事不是解決了嗎?怎麼還皺著個臉?”
稻花端著藥膳回房,就看到蕭燁陽坐在桌案前,不知在想什麼,放下藥膳,走過去自然的單手摟住他脖子、坐到他腿上。
蕭燁陽握住稻花的手:“我在想軍需的事。”
“朝廷雖不怎麼重視西涼,可這裡到底是邊境,每年還是會撥一筆款項用來練兵和更換武器設備的。”
“來了西涼後,我跑了好幾個衛所防線,發現邊軍不僅面黃肌肉,手裡的軍械也是破破爛爛的,朝廷那批款項不知用到哪裡去了!”
“就是衛所的軍戶,也沒幾個強壯有力的。”
說著,哼了一聲。
“而且我還發現,一些地方的邊軍和衛所存在很大的消極防禦的情況。”
“他們這樣子,哪是能打仗的?”
“也就這兩年西遼那邊也不景氣,要不然,西遼人打過來,這邊根本抵禦不住。”
稻花不要他皺眉:“你不要太著急嘛,西涼這邊的情況非一日之功,我們剛到西涼,事情要一件一件來。”
蕭燁陽:“這個我也知道,可是,我擔心西遼那邊不給我們時間,上次我遇到的那隊騎兵,各個驍勇善戰。”
說著,看向稻花。
“我已向皇伯父遞了折子,請將撥給甘州衛的軍需款項直接下發到這邊來,不在經過都指揮使司了。”
“之前我們發現的那座鐵礦山,是瑞王叔在管理,我用軍需銀子購買了一批軍用裝備過來。”
“過完初五,我就要到衛所挑選一批軍戶出來,開始練兵了,府裡的事就得靠你來打理了。”
稻花:“你就放心吧,我會打理好府裡的一起的。”
......
石曲口,當初稻花一行人被王氏族人打劫的山口。
王啟站在山上,看著從下方經過的糧隊。
王武站在他旁邊,一眼就認出了押送糧隊的人就是之前將他和族人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護衛隊。
“先生,就是他們,他們是那個新來的蕭大人的護衛隊。”
“乖乖,他們這是從哪裡弄來的這麼多糧食呀?要是再能給我們留下幾車就好了。”
話音剛落,王武腦袋上就被王啟狠狠的來了一下。
“做人不能太貪心。”
王啟嚴肅的看著王武,直到王武縮起了脖子,才擡眼看向涼都方向:“貪欲一起,是會掉入萬丈深淵的。”
王啟很快收回視線,再次看向了糧隊。
糧隊前行得很快,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甘州城在施粥的消息,王啟聽說了,同時,他也將難民湧向甘州城的事看在眼裡,心裡很是為那位蕭大人擔憂了一陣。
可看到剛剛的糧隊經過後,提著的心放下來了。
如此大手筆的救濟難民,那位蕭大人倒是比他想像的好多了。
......
正月初八,看著一輛輛運著糧食的馬車駛入甘州城,城門外的難民們安靜極了,以前麻木空洞的臉龐,開始一點一點的變得有生氣了。
這天,夏建仁剛好在城牆上,看到長長的運糧隊,直接驚掉了下巴,連忙叫來了幕僚:“快去打聽一下蕭府從哪買的糧食?”
等幕僚走後,夏建仁忍不住嘆了口氣,魏大人交代下來的事不好辦呀。
衛所裡,範統聽到糧隊的消息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魏大人說得沒錯呀,這王府的世子爺可能真的有金山銀山。”
驚嘆之餘,心裡也松了口氣。
蕭府要真斷了施粥,城外難民很可能會鬧事,一旦鬧事,他就得帶著衛所兵去鎮壓清剿了。
對於西遼人,他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對城外那些走投無路的百姓......他還真下不去手。
都指揮使司。
魏鴻才沒等到甘州城難民鬧事的消息,反而聽到蕭燁陽又弄了一批糧食過來,心裡郁悶的同時也越發忌憚了。
一旁的師爺瞅了瞅魏鴻才的臉色,想了想,建議道:“大人,要不,我們就先別管甘州衛了。”
“蕭燁陽年輕氣盛,剛來西涼肯定是想有一番作為的,我們要是幹預得太多,反而會激發他的鬥志,不如任其折騰。”
“西遼氣候苦寒,冬天冷,夏天熱,土地又貧瘠,物資更是匱乏,等他忍受不了,也許,他會自己離開的。”
魏鴻才擰著眉:“也隻能這樣了。”
蕭燁陽的身份擺在那裡,而且他還收到消息,皇上親舅舅,新封的輔國公也跟著來了,他可以私底下做些小動作,讓蕭燁陽知難而退,可卻不能和他正面交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