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四百二十九章 浣洗
出了院子,阿丞朝着山谷往裏走,每走幾步,就側耳聽一聽。
盡管地下的聲音很小,可是他還是能清晰聽見草偶的活動方向,以此順利追蹤過去。
不知不覺走了上百米,臨近山根,有一片竹林。這竹林密不透風,大雪一蓋,白茫茫一片。朝林子裏走幾十步,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大坑,坑壁上有個黑咕隆咚的窟窿。
阿丞人一到,那草偶也從黑窟窿裏鑽了出來。
也就是說,這地方是直通村裏的禮堂大院的。
根據剛才的占蔔判斷,人應該就是從地下鑽到這裏來了,時間還不大,應該沒走遠。
阿丞一撣手,将草偶燒成了灰。
站在土坑旁邊,舉目四望,這密密匝匝的竹林裏,竟然有不少的林下小路,各種動物的腳印都還新鮮。不過,仔細看,在西北側明顯有一串腳印略微大了一些。
阿丞追過去,蹲下身看了看,這一串腳印,應該是人留下的無疑,但較為奇怪的是,這些腳印兩兩并列,而且,都是半截,隻有前腳掌,不見腳跟。
在茅山道術之中,這叫做屍行跳,也叫僵屍蹦,一般來說,人留下這種腳印,不是人已死,就是已經被什麽東西給控制住了,行走變成了跳躍。
阿丞心裏有些發慌,據說這孩子才13虛歲,大好的年紀,要是真有個好歹,那可真就可惜了。
想到這,阿丞不敢再多做停留,冒着雪花沿着稀稀落落的腳印繼續往前追。
竹林越來越密,腳印也越來越清晰,這就說明,馬上就要追上前面的人了。
就在這時候,阿丞意外的竟然聽見了一陣歌聲。
山村老林,大雪紛飛,哪來的聲音?
怔身細聽,這聲音不大,有些蒼老,還有些尖銳,期期艾艾的,特別像是過去上海灘那種膠木唱片裏的調調。
漆黑的夜空下,加上簌簌的大雪,這古怪的聲音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阿丞縱然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禁有點老鹿亂撞,他不由自主地放滿了速度,輕輕撥開一叢叢楠竹,探着頭往前鑽。
嘩啦啦……
竹林的後面,傳來了溪水的聲音。
在撥開一叢樹葉之後,眼前竟然忽然亮了不少,一個由巨大楠竹疊搭起來的空間出現在了眼前。
這地方略微平緩,因為竹子遮頂的緣故,雪花基本上沒落進來。中間是一條冷水溪流,溪流上不知何因,泛着一層缥缈的綠光。綠光下,一個身穿黑色袍子的老女人,正側面坐在溪水邊,自顧自地梳着花白的頭發。
角度原因,看不清她的臉,但能清晰聽見她那略微別扭的歌喉。
“玉漏聲長燈耿耿,東牆西牆時見影。月明窗外子規啼,忍使孤魂愁夜永……”
她每唱一句,就用手裏白的耀眼的梳子沾一沾冷冰冰的溪水,朝自己的頭發上用力的刮一刮。
在她不遠處,一個少年,正雙眼緊閉地站在河邊上。
從他那神色來看,應該是失了魂。
原本阿丞還以為隻有這兩個人,可是,看了一會,天才發現,就在這男孩不遠處,還站着一隻肥胖的灰松鼠。
等老女人一曲作罷,灰松鼠便趕緊抱着前爪走了過去,朝着老女人像是俯首一樣,點了點頭。
老女人沒吭聲,隻是輕輕揮了揮寬大的黑袖子。
那大松鼠就趕緊走回了原來的位置,嘴巴裏嘟嘟嘟地朝着少年發出了幾聲古怪的叫聲,然後,一步三搖地朝河邊走了過去。
而此時,那迷了魂的少年,也亦步亦趨地學着松鼠的動作,走到了河邊。
黑尾巴松鼠俯下身,喝了一口溪水,然後咕嚕咕嚕地涮了涮嘴,噗的一口,吐了。
這男孩閉着眼睛,也翹着屁股,和松鼠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阿丞原本可以此時就出去,将人奪回來。
可是,他此刻見這男孩生命無礙,所以,就決定多看兩眼,看看這老女人到底适合來路,也想弄明白,這松鼠在搞什麽名堂。
松鼠漱口完畢,又重新将臉貼在了水面上。
兩個前爪開始掬水,嘩啦啦地洗起了臉。
這狗東西,假模假樣,倒是洗的挺認真,活脫脫一個小娃的模樣,還挺可愛。可我知道,這家夥其實就是禮堂大院裏,住在那樹洞裏的家夥。所以,此物本質上一點都不可愛,是個吃葷的松鼠,邪性着呢。
少年照舊,學着松鼠把自己的臉洗了一遍。不過,到底任何鼠還是有區別的,那松樹掬水很是輕松,可這少年卻弄的滿身都濕透了,小臉已經凍得鐵青。
洗漱完畢,松鼠對着少年又舉起前爪做了幾個古怪的動作,嘴裏咕叽咕叽幾聲,然後帶頭徑直走到了那老女人的面前。
老女人此時終于停下了手裏梳頭的動作,餘光直勾勾盯着這個少年。
在這老女人的面前,有一塊磨盤大小的青石闆。
黑尾巴松鼠骨碌一下,躺在了青石闆上,四腳攤開,臉朝着天,露出了胖乎乎的肚皮。
迷魂的少年也木讷地躺下,動作和松鼠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松鼠從身旁摸起了一根枯枝,做了一個令阿丞有些後脊發涼的動作,它竟然狠狠用樹枝朝自己敞開的肚皮上插了下去。當然,臨到對皮的時候,它突然收了手,棍子尖不過輕輕點了一下自己。
可躺在一旁的少年,一伸手,摸起來的竟然是一把生鏽了的尖刀。
這孩子一點都沒有遲疑,眯着眼,學着松鼠的樣子,高高舉起刀子,朝着自己的肚子就插了下來。
也就是這時候,老女人緩緩轉過了身,好家夥,大嘴毛腮,分明是一隻大嘴巴母猕猴。這家夥嘴上挂着笑意,猶如在期待着一場豐盛的午餐一般。
事情看到這裏,阿丞已經明白了大概。
這是松鼠固然惡心可恨,可它還是個小角色,真正變态的主,正是這隻背影人模人樣卻滿臉黑毛的家夥。
古搜神志記載,這猴子一旦成精,就有喜歡吃人腸人腦的惡習。最開始吃的往往是從墓坑棺材裏挖出來的死屍的腸子和腦子,随着實力的增長和欲.望的增加,便開始惦記活人。
毫無疑問,這隻母猴子才是這一帶邪物中的小霸王,平時偷雞摸狗的松鼠,這是迷魂了這個少年,跑來邀寵來了……
“孽畜,草菅人命,我豈能容你!”阿丞怒喝一聲,擡手,一枚符箓奪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