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滿庭芳
天色還早,我們四個找了間北方人開的飯館,坐下來邊吃邊聊。
最近吃的都是吳越飯菜,總的來說,吳越菜系講究原汁原味,吃起來清新爽口,可是吃的日子久了,難免有點想念北方的大葷大肉。
尤其是老史,天天抱怨肉吃的不爽。也不怪他,牛大的個子,以前在雲城,煎餅果子能吃四個,可是在這,盛米飯的小碗好似酒盅,老史一口氣“幹”了七碗還沒吃飽
菜一上來,這貨幹脆抱着一個豬蹄子大嚼大咽起來
“老公,你琢磨啥呢”蒼顔見我沒動筷,便開口詢問道。
我咂了咂舌頭,嘆口氣道:“不對,八成還是被這老頭給耍了。”
“怎麽個意思這畫是假的”老史一聽結了,油花花的大爪子就要去掏。
我趕緊擺手道:“你可別糟蹋好東西了,我的意思是說,這老頭先前可能是裝瘋和裝昏。因為從脈搏來看,他當時氣息平穩。電話裏我讓崔旗看他眼珠,崔旗說眼睛沒事,就是面色不佳而已,所以很可能今天他并沒中邪你看他,揚言自焚,最後點的卻是書架,我一張羅要走,還沒掐人中呢,他就坐了起來”
“那就怪了,這老頭精神有問題嗎沒事裝瘋賣傻”
我搖頭道:“不,他非但不傻,而且很聰明。他這是下決心要除掉這個惡鬼,又不好意思讓崔旗請咱們出手,所以便導演了這出苦肉計。目的隻有一個,讓咱們拿了財,無條件替他消災”
老史抹了抹嘴上的油,解恨地罵道:“活該,就該吓吓他,這回知道厲害關系了吧”
這個正是我琢磨的問題,這薛老頭是真的知道厲害關系了才請我們出手嗎
“老史,你在姑蘇地界就沒有個警界的朋友我想查一查,這個戲樓到底是怎麽着火的,為什麽這個燒焦鬼兒就找上了這個薛老頭”
“這個恐怕就麻煩了吧,崔旗不是說了嗎這戲樓着火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社會正動蕩着,恐怕不容易查”
雖然這麽說着,老史還是想了想,打通了一個人的電話。這人據說曾經在姑蘇地界任職,老史找他,他還得再找別人,總之,這件事查起來猶如大海撈針,難
吃完飯,回了旅館,大約八點多鐘,我們接上崔旗,由她帶路,去了老戲臺。
其實老戲臺位置離茶館不遠,隻有一公裏的距離,這裏離濱河公園很近,确實很難想象,在這寸土寸金的姑蘇城,竟然有這麽塊位于老城的地皮被閑置了這麽久
眼前的景象已經很難尋找老戲臺的蹤跡了,空地上一共豎起了大大小小五個建築。除了東南角的一個小建築已經裝修完工了之外,另外的四棟還都蒙着綠色安全網。
四周黑漆漆的,連個路燈都沒有,雖然八點多鐘,可是路上已經行人稀疏,有對遛彎的小年輕面色慌張,拼命扯着二哈往回走,而那隻二哈卻長着大嘴巴吐着舌頭一臉興奮地朝建築工地上撲
“師父,我打聽了,戲臺的位置就在現在主樓的位置,當年這個戲臺據說是姑蘇城最好的戲樓之一”崔旗看着車窗外黑乎乎的建築說道。
我探頭出去看了看,陰風陣陣,這地方确實不幹淨
“老婆,從風水上你看看,這有什麽晦門嗎”我轉頭看了看蒼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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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蒼顔定了定神,看了又看,又讓老史圍着這幾棟建築轉了一圈,最後開口道:“老公,這個位置其實并不是兇位,在風水學上,此處叫做百年坑,雖然小範圍內看不出這個位置處于低窪處,但是,遠觀你會發現,它的四周有四個高地。”
我們左右瞧了瞧,果然,東西南北四面各有一處緩坡。
“這種風水位,吉兇一百年一變。要是變氣之年趕上了兇事,那下一百年這裏就是兇地,要是趕上的是喜事,那這裏就是吉地。兇地的年份,這四個山坡叫做四鬼擡棺,要是吉地的年份,則成為四靈擡轎。古人将戲臺建在這裏最合适不過,因為戲文中的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取自人間,脫離人間,所以也就沒有了吉兇之分,因為戲臺上每天都是喜怒哀樂。不過,可能這戲樓燒毀那年應該是出了慘案,所以這個風水位現在處于走兇年份。看見這個開發公司在旁邊建的四棟小建築了嗎其實這是用來壓住主樓的晦門的,可惜,設計者顯得太簡單了,大壓小容易,小壓大難,這四個小樓對于主樓來說,體量太小了”蒼顔補充道。
如此說來,薛老頭點名這惡鬼就在這位置确實是真的了
不管怎麽說,不管這鬼有沒有苦衷,她盤踞于此這麽多年,還欲殺人為虐,這事就得管一管。
“蒼老師,古書說,走位不準,就有可能看不見晦氣之物,咱們要是進去,走哪個方向可能會和她碰見”我繼續追問道
蒼顔解釋道:“其實,從風水學來說,有那麽幾條分界線:西北和東南這條分界線,是陰陽分界線。而正西和正東是日出日落分界線,至于西南和東北走向是鬼道分界線。因此,西南為兇位,再加上四周地氣,西南有水,屬于五黃位,煞氣很重,陽氣盡失,坤又為西南,為老陰,為陰極之處,所以容易有鬼怪幻象,這是最常見的最容易鬧鬼怪的風水朝向之一。我建議,咱們從西南方向進去”
“漂亮,你們三個現在都可以獨當一面了咱們就從西南進去”我看了看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了,打開車門第一個下了車
本來想讓崔旗留在車裏,阿雅一同留下的,奈何崔旗已經學術入門,不甘心溜走這麽好學習的機會,非要跟着。我也隻好讓她跟在蒼顔的身旁,五個人從圍欄西南爬了進去
漆黑的夜晚寂靜陰森,外面的風陰冷的嚎叫着,工地上磚頭瓦礫丢的到處都是,廢舊的塑料布挂在鋼筋頭子上呼啦呼啦的飛着。
從樓宇西南門一進去,就感覺一股潮乎乎帶着水泥氣息風撲了上來。
我們還沒站穩,突然幾個黑影掠過窗頭飛了出去
崔旗缺少經驗,身子一怔就要大叫,蒼顔順手捂住她的嘴巴,用極低的聲音道:“別緊張,就是幾隻夜宿的鳥”
崔旗點點頭,面露尴尬
我心笑道,從書本上學了那幾招自以為有點本事,怎麽樣,到了玩真的時候,是不是有點膽怯了
幾個人正忍俊不禁,還要調侃崔旗,就在這時候,忽聽一聲悲鳴,竟然有二胡咿咿呀呀地拉響了,緊接着江南絲竹、琵琶、小鑼也緊随而至,演奏的正是太平調、弦索調
我們幾個人一愣,根本沒來得及消化這突兀響起音樂的恐懼,便聽見一聲凄涼的哭腔:“奴家從了便是,不過,請求祭奠夫君徐君寶,以慰亡靈”
崔旗癟了癟嘴,顫聲道:“滿庭芳又是蘇劇滿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