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簡直是胡鬧!”族老氣得須發皆顫,渾身哆嗦。
“都是背棄祖宗的不孝子孫啊!”
“以後他們死了,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村正聽着這些族老在這裡哀歎,臉色十分的難看。
顯然,他也是很糾結的。
他是想讓村裡人遷走,過上好一些的日子,但是,他也不忍心抛棄祖地。
陸雲溪倒是很理解村正的想法。
畢竟在這個時代,人都是這樣的習慣,故土難離。
哪怕那故土并不适合生存,但是,祖祖輩輩的習慣,也會将他們圈在這個地方。
其實,這裡要是能改造的話,他們旺安商行也好朝廷也罷,不會舍不得那個銀子去改造。
問題是,這裡改造完全沒有意義。
山林裡的所謂山貨,就是一些蘑菇,野菜,還有一點點的其他果子。
這片山林,根本就不适合開發。
要是說,有地方,可以種植果樹,或者是改成耕地也行。
但是,他們旺安商行的人考察過來,真的要是那樣改造,花費很多銀子不說,最後的成果也不多好。
最好的辦法,就是整個村子遷出去。
“兩位貴人,讓你們見笑了。”村正滿臉愧色的拱手說道。
“村正,你言重了。”陸雲溪笑着擺手道,“這是為了大家好的事情。”
“老人家的心思,我們也是能理解的,不過,為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後代,作為長輩以及子女,還是希望能遷走的。”
“你們遷出去會後悔的!”族老氣呼呼的叫嚣着,“離開了自己祖宗生活過的地方,你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村正想要反駁,但是,礙于族老的身份,他一個晚輩真的是不好說什麼。
陸雲溪也沒讓村正左右為難,隻是,笑着說道:“這是村裡人自己的選擇,是好是壞,他們都自己受着,族老,你們還是别擔心了。”
族老被陸雲溪的話給噎住了,氣呼呼的瞪着陸雲溪。
要不是陸雲溪跟李天佑一看就是有權有勢的人,族老早就不客氣的罵起來了。
“那我們也就不打擾了。”陸雲溪起身說道,“明日讓村裡人在山下等着我們。”
“好。”村正立馬應了下來。
他假裝沒有看到族老那要吃人的眼神。
陸雲溪跟李天佑離開了。
出村的路依舊是那樣的不好走。
一路上陸雲溪都很沉默,李天佑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明天他們就會離開了。”
“嗯。”陸雲溪笑着點頭,“我就是希望,日子可以過得更好一些,讓大溍的百姓都可以吃飽穿暖。”
那些孩子們真的是太可憐了。
一個一個的肚子溜圓,肋骨清晰可見。
她不知道,要是他們不過來的話,那些小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
就算是長大了,也會像村正一樣的瘦小。
營養不良啊,先天就有問題。
“咱們回去看看給他們安排的地方。”李天佑淡淡的開口。
他沒有去安慰溪溪,隻是從最實際的地方出發。
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沒有用,溪溪是看到那些村裡人才難過的。
隻有那些人以後過的好了,溪溪也就不難受了。
果不其然,他這話才說完,陸雲溪立馬就來了精神。
“對,回去。”陸雲溪開心的晃了晃跟李天佑牽着的手,“咱們看看,讓他們快點兒适應外面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陸雲溪腳步立馬就輕快了起來。
剛才在村子裡的時候,真的是太沉重了。
看到的一切都是黑壓壓灰撲撲的,一點兒希望都看不到。
但是,此時,陸雲溪覺得有希望了。
不是因為他們給了村裡人以後生活的條件,而是村裡人知道反抗。
知道跟他們原本的命運抗争。
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李天佑看着重新變得活力十足的陸雲溪,眼底泛起了喜悅的笑意。
這才是溪溪。
開開心心的溪溪才是最好的。
李天佑跟陸雲溪回到了鎮上,除了吃飯之外,就是在盤算着那些人遷出來之後的生活。
他們仔細的核對着,生怕有什麼纰漏。
好在一切都是準備的很充分,還有不同的方案可供選擇。
次日,陸雲溪吃過了早飯,就到了山下。
本來,她還以為自己要等一會兒的,畢竟天色還早。
讓她沒想到的是,那些村裡人竟然已經背着大包小包的等在山下了。
“怎麼這麼早?”陸雲溪驚問道。
她算了一下時間:“你們天還沒亮,就出發了?”
村正站在前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撓頭:“小姐,我們擔心趕不上。”
陸雲溪一下子就懂了村正話裡的意思。
這些執意要遷出來的村裡人,那是跟族老鬧翻了。
他們在村裡已經生活不下去了,隻能是遷出來才能過活。
他們這一晚上,估計都沒怎麼睡。
在忐忑,在擔心。
應該是一家人都睡不着,然後跟自己關系好的親戚去商量商量,然後,發現,大家夥都睡不着。
于是湊到了一起,一合計,就趁夜趕路了。
陸雲溪覺得心裡酸酸的,這些百姓的日子,過得真的是太苦了。
“走,咱們去你們的新村子。”陸雲溪笑着一揮手,然後說道,“大家夥都上騾車。”
村裡人這才注意到,那一輛一輛騾車。
别看是平闆車,那也是平日裡他們隻能看看,想都不敢想的。
他們從來沒覺得有一天自己可以坐在騾車上。
“娘,騾車!”村裡的小孩子到底是不如大人沉穩,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可以坐車了!”
“對、對,坐騾車。”孩子的娘用力的抹了抹眼角,牽着自己的孩子跟着村裡人的隊伍走了過去。
村裡出來的人可是不少,但是,都是安安靜靜的在排隊。
騾車是調過來的,自然是夠用的。
一村子的老人大人小孩全都被安置上了,這長長的車隊才出發。
“活了一輩子喽,老了老了還能坐上騾車,值了。”村裡的老人絮絮叨叨的低聲感慨着。
那勞作了一輩子的,幹瘦的好像是枯枝的手在車闆上摸來摸去,就跟摸什麼珍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