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好像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臉上一派天真：“這怎麼是胡話呢？大叔，你在醫院裡頭難道不知道嗎？你兒子在做大牢，你兒媳婦把老宅賣了……”

　　程澤明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本來就有心髒方面的疾病，這下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胡說……”

　　偏偏小護士好像早有準備一樣，從身後抽出一張報紙放到他面前：“我可沒胡說，你看看這可是人民日報，上頭寫得多清楚？建築設計院總設計師程照輝，因為貪污違規等被立案調查……”

　　報紙還是上個月的，也就是說他最有出息的兒子，已經進去了至少一個月的時間，而他好不知情，程江南也一直在瞞着他！

　　程澤明緊緊盯着那張上面的字，手指深深陷進報紙褶皺裡，臉色白得吓人。

　　小護士這才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把報紙搶過來塞到後背架子上：“哎呀，大叔我真不知道你家裡人瞞着你這件事呢！沒事沒事，坐幾年牢出來還是您兒子呀！就算你兒媳婦帶着孩子改嫁，那也是你孫子……”

　　她這話好像在安慰人，但其實是在火上澆油。

　　程澤明已經說不出來話，他喉間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氣聲，像一台生鏽的風箱。監護儀也尖銳地鳴叫起來，綠色的波形圖劇烈起伏……

　　"大叔！大叔你别激動！"小護士終于慌了神，伸手按呼叫鈴：“醫生，醫生快來呀！”

　　程澤明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瞳孔已經開始渙散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看向遠處，不知到底在看什麼，喉嚨在儀器裡發出破碎的聲音：“照輝、壯壯、媽……”

　　“媽……”

　　小護士驚慌失措地從病房裡出來，看到護士長才哭出來：“我，我就和他說了幾句話，哪裡知道會這樣？”

　　這種事情在病房不稀奇，但程澤明到底是程家人，護士長狠狠訓斥她：“你還在實習期就闖出這麼大的禍，這個工作還要不要了？先回去等着吧，到時候程家人鬧起來，誰也保不住你的工作！”

　　小護士哭着鼻子：“我知道錯了，我認錯，我主動辭職還不行嗎？”

　　“啊？”這下護士長也愣了：“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

　　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也沒人知道她到底說了什麼話。

　　小護士哭着跑開了，等着到了雜貨間才紅着眼睛笑了，什麼護士她才不樂意當！程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初蓋房子把她父親害死，她等這個報仇的機會等了整整十幾年！

　　用一個實習工作換程澤明一條命太值了！程家人就應該為那些工人們償命！

　　這天晚上小護士回到家裡，先是給反正最裡面房間的父親磕了一個頭，然後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第二天醫院傳來消息，程澤明心髒病突發，搶救無效後去世，具體為什麼發病隻能說他原本身體就不好，實習小護士說了什麼，除了她本人沒有人知道。

　　護士長也隻是象征性訓了一頓，然後扣了點工資，這事就不痛不癢過去了。

　　就是程江南也絕對想不到，他父親臨走之前知道了他一直瞞着的事情，是受了刺激才離開的，所以自然也找不到小護士的麻煩。

　　海城，沈蘇白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他挂斷電話後，看向對面坐着的謝雲舒：“媳婦，你會不會覺着我這麼多太過分？”

　　謝雲舒給他的回答是一個香吻：“他們程家這樣對阿婆，又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隻恨他們死得太晚太容易！”

　　沈蘇白加深了這個吻：“現在程江南一時半會可沒辦法回海城了。”

　　畢竟現在程家已經亂成一團了，比上次程澤明進監獄還要亂！程家本來就是程澤明和程照輝父子倆，在明面上有着不小的職位。

　　之前雖然程澤明躺在病床上，但多少年還是積攢下來了一些人脈，所以程澤明進去後，程家日子還不算太難。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程澤明死了，程家大嫂還把祖宅賣了，現在帶着孩子不知道在哪裡潇灑快活，程江南一邊要處理父親的喪事，一邊要應付程家其他人，還有派人去找大嫂和壯壯的下落。

　　短短幾天，心力憔悴，原本斯文白皙的臉都幹扁了下去。

　　如果說他原來算是一個翩翩風度的貴公子，現在整個人陰郁得像是一條毒蛇，随時随地都要咬上人一口，看着都讓人害怕……

　　不過他現在這天毒蛇已經被沈蘇白拔去了牙齒，沒有錢沒有人脈，在京北都寸步難行，更不用說去海城找張阿婆的麻煩。

　　謝雲舒還是不怎麼放心：“我覺着程江南不會死心。”

　　所以雖然鵬城那邊的的手續已經全部批下來，她還是不太放心和沈蘇白一起離開，但沈蘇白在海城待的時間已經比之前計劃多了好幾天。

　　最後謝雲舒隻能讓沈蘇白先去：“程江南如果來找阿婆，也就是這半個月的事情，你先去鵬城幫我，我讓李哥、韓平和也從京北出發過去，最多半個月的時間，我和春芽就會過去。”

　　沈蘇白知道，張阿婆對于雲舒來說，比親阿婆都要親，在她心裡就是自己的親人，這種時候就怕程江南狗急跳牆，到時候海城隻有張阿婆和念鵬，确實不放心。

　　于是他摸了摸媳婦的小手：“我去鵬城不是幫你，是聽你吩咐辦事。”

　　謝雲舒踮起腳尖親他一口：“沈蘇白，你現在怎麼變得油嘴滑舌？”

　　沈蘇白挑眉：“大概是因為過得太幸福。”

　　謝雲舒扭了他一把：“那你在鵬城要好好工作，到時候我給你封個男秘書當。”

　　沈蘇白雖然笑着，但離開海城之前到底還是不放心她：“如果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給我打電話，遠洋公司的任何一個人，你都能用。”

　　他也覺着，程江南不會死心，畢竟張阿婆手裡面的那些字畫價值實在太驚人！

　　沈蘇白立刻海城的一周後，程江南處理完程澤明的喪事，才知道程家的老宅竟然是被沈蘇白買去的，他幾乎是當場就要瘋了！

　　沈蘇白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