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靈有了疑心，眼睛死死盯着喬向華。她的判斷是正确的。喬向華果然是在悄悄撓腿，可能天氣有些燥熱，他實在忍不住癢。

　　 太可氣了！

　　 這個看着老實巴交的男人和老婆一起串通，騙閨女回家，一個扮可憐，一個裝兇悍。

　　 兩個人真是絕配！

　　 喬金靈小肚子氣得一鼓一鼓的，恨不能立馬沖上去戳穿喬向華的壞心思。

　　 不過，她不能沖動，稍微琢磨一下，這件事情還得禦用最強輔助上場。她嘴角一扯，看向一旁蹲着正在堆小雪人的喬金亮，乖巧聽話。

　　 “亮亮哎，金鳳姐姐可憐不？”

　　 “可憐！”

　　 喬金亮瞪着圓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長睫毛忽閃忽閃，眼神懵懂。

　　 “那咱們要不要幫幫姐姐？”

　　 “要！”

　　 喬金亮拼命點頭，至于怎麼幫就不是他的小腦瓜能想得出來的。

　　 喬金靈在喬金亮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喬金亮的眼睛越睜越大，他緊抿嘴唇，皺着眉頭，猶豫問道：“姐姐，這樣做是不是不對？老師說…”

　　 “是不對，可老師也說過行俠仗義是傳統美德。我們是在行俠仗義。”

　　 “是助人為樂。”

　　 喬金亮認真糾正。

　　 “都一樣。痛快一句，到底答應不答應？不答應我就自己幹。”

　　 喬金靈眉毛一挑，有點不耐煩。

　　 “行！我幹！”

　　 喬金亮痛快答應。

　　 兩個人一拍即合，偷偷來到竈間，倒了半碗熱水，喬金靈怕燙着喬金亮，沒敢倒太多。

　　 “去吧，相信你，一定沒問題。”

　　 喬金亮端着碗，像接過了炸藥包，自己就是準備去炸碉堡的英雄。

　　 喬金靈在後面冷眼看，她覺得僅憑一碗熱水，不一定能吓到喬向華，還得再加籌碼，說不定那個小子走過去，水都涼半截了。

　　 村裡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要不是這個聲音，喬金靈都快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

　　 對了！煙花鞭炮！

　　 喬金靈趕緊進屋，她拿了一些小煙花，本來想今天放着玩的，沒想到還能派上大用途。

　　 她從老爺爺喬富貴的香案上拔了一根燃香，又拜了拜，一場大戲就要開始了！

　　 喬金靈趕緊出門，看到喬金亮端着熱水，一步三挪，生怕燙到自己，鄙夷撇嘴，幸虧自己還有nb。

　　 她也悄悄挪過去，大人們還在慷慨激昂吵着，陳芝麻爛谷子都扒拉出來炒了好幾遍了，還沒有消停的迹象。

　　 喬向華像睡着了一樣，躺在那裡，巋然不動，任由自己媳婦兒和家人們吵成一團，他自心中有盤算。

　　 沒人注意到這兩個孩子。

　　 喬金靈對喬金亮使了一個眼色，喬金亮點點頭，兩人幾乎同時，對準喬向華的傷腿，一個潑熱水，一個扔鞭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喬向華一聲凄厲慘叫，終結了全場的喧鬧，所有人的眼光都唰唰射向了喬向華。

　　 沸水浸透棉褲，透皮貼肉，再加上鞭炮的驚吓，喬向華一下子蹦了起來，用手扯着棉褲，咬着大黃牙，“斯哈”叫着。

　　 下一瞬，他就愣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準确地說，是盯着他的腿。

　　 短暫的沉寂之後，又炸了鍋。

　　 “這腿不是好好的嗎？不是說腿摔斷了嗎？”

　　 “對啊，難不成是在裝腿斷？”

　　 “呵呵，笑死人了，還有這樣的爸媽…”

　　 ……

　　 大家七嘴八舌嘻嘻笑起來，看熱鬧到現在，總算明白了。這兩口子演戲合起夥來騙閨女回家呢。

　　 “爸，你腿沒事？”

　　 喬金鳳不可置信，眼淚還挂在臉上。她以為爸還算疼她，隻不過媽太強勢，爸隻能縮着頭，不敢替她說話，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沒想到爸爸也是如此。

　　 “鳳兒，爸爸沒臉說了！”

　　 喬向華臉更紅了，雙手插到袖筒裡，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迂腐無能的農村漢子又縮進“殼”裡不出來了。

　　 他扭身就走，賀美英一看喬向華要走，跟在後面連打帶罵，無奈跟着走了。孤軍奮戰，她還沒這個勇氣。

　　 圍觀的人哄堂大笑，漸漸散了，不花錢就看場大戲，實在太劃算了。

　　 大家也沒有戰勝的快樂，都是喬家人，無論輸赢，丢的都是自己的臉。

　　 這個年因為這件事情，過得有些沉重。

　　 喬金靈把燃香重新插回去，正好被楊桂香看到了。她也趕緊過來拜一拜：“爹啊，你說有人來真的就有人來，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對，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兒子該咋辦？我實在沒辦法了。”

　　 照片裡喬富貴一如生前。

　　 “嗐！靈靈啊，老爺爺要是再給你托夢，一定告訴奶奶，他和你關系好，什麼都給你說。”

　　 楊桂香摸着喬金靈的頭，神情谄媚。

　　 喬金靈苦笑，這下黃泥巴掉褲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楊桂香拿準了她能和喬富貴交流溝通。

　　 “啊！”

　　 楊桂香突然大叫了一聲，腿一軟，癱倒在地。喬金靈不知道怎麼了，趕緊叫爸爸媽媽進來。

　　 “你們…看，香…斷了！”

　　 楊桂香說話都打哆嗦。

　　 “可能買的香不好，我再趕緊給爺爺上柱新香。沒什麼大事的。”

　　 喬向前燃了一根香，重新插進米堆裡。

　　 “你們不懂啊，這是你們爺爺太提醒我，要和你們大哥做個了斷，讓我們一刀兩斷呐。”

　　 楊桂香老淚縱橫，再也忍不住，一個仰頭，暈了過去。

　　 喬金靈看着忙成一團的大人們，冷冷想道：“如果老爺爺真的給啟示，那也一定再告訴她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件事情，必須得解決。

　　 喬金鳳此刻正坐在屋檐下，呆呆發愣，雙眼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金鳳姐姐，你在想什麼？”

　　 喬金靈走過去，蹲下來，用小手捂着姐姐冰冷的手。

　　 “靈靈，你願不願意陪姐姐走一趟？”

　　 喬金鳳眼神漸漸起了變化。

　　 若是之前的喬金鳳，經曆今天這一切，一定會躲在被子裡偷摸哭到半夜，不讓人知道。

　　 而逐漸長成的喬金鳳，被歲月催生出一身铠甲，過耳不過心。傷害她的人，即使是父母，也不再值得她過心。

　　 “好！金鳳姐姐，我陪你去！”

　　 喬金靈陡然生出勇氣。

　　 “我也去！”

　　 喬金亮不知道從哪裡蹿出來。

　　 “你就别去添亂了。”

　　 喬金靈不想帶他。

　　 “你們不帶我，我就給大人告密。”

　　 喬金亮得意，想甩掉他，沒那麼容易。

　　 “行，帶你去。”

　　 喬金靈無奈，隻好答應，她扭頭對喬金鳳擔憂說道：“那萬一你爸媽正好把我們留下怎麼辦？”

　　 “嘿嘿，沒關系，我有辦法。”

　　 喬金鳳從斜挎小包裡掏出一個布包，裡面都是銀針，是柳青青送給她的。她專門帶在身上，就算手藝不到火候，吓唬一下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