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李嬷嬷恢複記憶
翌日,太和殿。
香爐袅袅,群臣肅立。
高顯端坐于禦座之上,龍袍寬袖垂落,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瘦,面色帶着肉眼可見的蒼白。
能起身,稍微好一點後,他便開始如常上朝。
政事不可耽擱,人心不能浮動。
高顯袖中的手指輕輕發顫,卻始終強自撐着。
殿中靜得出奇,文武百官低頭無語。
元喜站在禦階一側,正要出聲喊無事退朝。
卻在此時,謝硯禮一步上前,“臣有本奏。”
衆人精神一震,紛紛擡眸。
謝硯禮拱手朗聲道:“臣查到,鄭國公私吞良田,強占百姓屋舍,縱惡奴橫行,更有人因不堪欺辱,被逼殺人。實為國法不容,朝綱不容。”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百官面面相觑,誰也沒料到謝硯禮竟會當衆彈劾權貴。
而且還是鄭國公這樣位高權重,與皇族多年結親的老功臣。
這好像還是謝硯禮第一次當衆彈劾别人……
殿下的鄭國公臉色“刷”地一白,整個人仿佛從夢中驚醒,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謝硯禮:“謝世子,你……你說什麼胡話!”
高顯的眼神也在這一瞬沉了幾分,看向謝硯禮。
“你所言,可有證據?”
謝硯禮拱手應道:“證人證物俱在,百姓哭訴,有皿有據。”
高顯冷冷掃了鄭國公一眼,“傳令三司會審,此案即日起徹查。”
“若屬實——不管是誰,絕不姑息。”
滿殿靜默,鄭國公渾身僵硬,冷汗濕透脊背。
侯府。
謝硯禮和秦九微一起,帶着顧青,一起去了侯府後院中的一處院落。
李嬷嬷仍由侍女日夜照料,此時正坐在窗邊,神色空洞,手指一下一下摳着木椅的扶手,唇間喃喃着聽不清的語句。
秦九微與謝硯禮緩步踏入,腳步極輕。
屋内侍女連忙行禮,輕聲在兩人耳邊回禀,“今早李嬷嬷喝了藥,狀态比前幾日略好些,但還是不認人。”
秦九微點頭,低聲吩咐:“繼續按李太醫的方子照看,别吓到她。”
謝硯禮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透着探尋。
李嬷嬷的目光掃過他們,沒有任何反應,就像看到兩個陌生人般。
她繼續自顧自地喃喃低語。
緊接着,他們身後跟着的顧青走了進來。
她眼神在接觸到顧青的瞬間,像被灼燒一般猛地睜大。
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呼吸開始急促,仿佛眼前的顧青是一隻從夢魇中竄出來的鬼影。
“是你……”她聲音沙啞,“那年夜裡……”
顧青站在門内,一步未動,隻是靜靜地望着她。
李嬷嬷渾身都在發抖,“黑衣……是你跳進來的……窗……窗……”
她喃喃地重複,那夜的景象一寸寸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将她整個人吞沒。
她突然轉身就要逃,卻腿一軟,跌坐在地。
“不要過來!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聲嘶力竭地喊着,雙手抱頭瑟縮成一團。
謝硯禮與秦九微對視一眼,知道,她記起來了。
李太醫早已候在外頭,聽到呼喚,立刻攜藥箱匆匆進來。
他蹲身在李嬷嬷面前,指尖搭上她脈門,緊接着就取出銀針數根,手勢迅捷,連落幾針于李嬷嬷兇前與脘腹。
随即又從袖中取出一粒朱紅小藥丸,小心撚碎,敷入她舌下。
不出片刻,李嬷嬷的抽搐與喊叫漸漸平息,整個人仿佛脫力般,昏倒在地。
謝硯禮揮手,讓人将她扶到榻上。
李太醫再次落針,這一次針勢不同,直刺醒神要穴。
不久,李嬷嬷微微顫動着眼睑,喉嚨裡發出幾聲低啞的呻吟。
她緩緩睜開眼,神智尚未完全清明,望着屋内衆人,眼中一片茫然。
“李嬷嬷,你現在,可記起來了嗎?”謝硯禮站在床前,聲音沉穩。
李嬷嬷臉色發白,整個人像從長久的夢魇中掙脫出來一般,喃喃道。
“那天晚上夫人難産,生了許久才生下來。”
“所有的大夫都在救她,我被派去偏屋照看剛出生的小少爺。”
“那胎本就不穩,小少爺一出生就氣弱如絲,連哭聲都沒有,我害怕極了,強撐着喂了湯藥,擦身保暖,可是到了半夜,他還是沒了氣息。”
“我不敢動,隻是抱着他,發着抖。”
她忽地擡起頭,眼中露出驚懼,“就在那時,外頭打着雷,有人從窗外闖了進來,是一個男人,抱着另一個嬰兒……”
“再然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秦九微靜靜聽着,回頭看向顧青。
李嬷嬷說的情形,和顧青說的,完全一樣。
兩個關鍵人證,所述完全一緻,時間、人物、地點都能對上。
正當衆人神色凝重之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是侍女的禀報聲。
“世子爺,少夫人,柳先生醒了!”
謝硯禮猛然轉身,立刻起身朝外。
清瀾院偏房,孟擇正倚在床榻上,唇色蒼白,眉頭還帶着些許倦意。
他睜着眼,看着圍上來的衆人,眼中是一片清明。
“我沒事。”孟擇朝他們安撫一笑。
“殿下。”顧青忍不住撲到床前,眼中滿是擔憂。
孟擇看着他們緊張和期待的神色,輕輕搖了搖頭。
“我醒了,但還是想不起來。”
屋内陷入短暫的沉默。
謝硯禮低下頭,雖然早已預料到失憶不會那麼容易恢複,但心中仍難掩一絲失落。
“沒關系,慢慢來。”他出聲說道,“人沒事就好。”
孟擇也擡眸看他。
他們兩個都不太會表達,但有時候,也不需要那麼多表達,一個眼神就明白了。
秦九微吩咐侍女去請府醫,須臾後,府醫提着藥箱快步入内,行禮後便上前為孟擇診脈。
衆人屏息等待。
謝硯禮站在床邊,眉頭緊鎖。
片刻後,府醫朝謝硯禮與秦九微拱手道:“世子爺,少夫人,柳先生并無大礙。隻是腦中舊傷未愈,又受情緒沖擊,神思震動,才會昏厥。現下脈息平穩,調養幾日便可無虞。”
秦九微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謝硯禮也終于緩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