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朕答應你
主屋,窗外是初冬的寒風,屋裡一片沉默。
整頓飯,秦九微一句話也沒有說。
直到孩子們離開,屋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時,秦九微才擡起頭,眼眶泛紅。
一雙幽幽若若的水眸看着他。
那樣的眼神像是一根細線,繞住了他的喉嚨,謝硯禮立刻上前抱住她,“對不起。”
聲音低啞,貼在她耳邊響起。
他把她緊緊摟入懷中,掌心扣在她的後背,一點點收緊,“我曾說過,會一直守着你,護着你。”
“可我現在要走了,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秦九微依舊沒有說話,隻是任由他抱着,身子一寸寸地靠得更近。
謝硯禮低頭将下巴抵在她肩窩,喉結滾動,“若是我回不來……”
他沒能說完,肩頭便傳來一陣濕意。
他一怔,低頭看去。
她在哭。
沒有聲響,沒有抽泣,隻是淚水一顆顆滾落,悄無聲息地浸濕了他的衣服。
謝硯禮的呼吸陡然亂了,他立刻擡起頭,雙手捧住她的臉,急促地吻上她眼角的淚珠,一下一下地吻。
“别哭别哭,對不起,對不起……”
他低聲呢喃,聲音裡帶着哀求,動作卻溫柔極了。
他撫着她的頭發,吻着她額頭、眼角、鼻尖。
秦九微看着他,眼中還有淚,卻忽然輕輕一笑。
她聲音溫柔,“我怎麼會怪你呢?你連你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你是為了更多更多的人,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我隻是舍不得你,特别特别地舍不得你……”
話音剛落,一滴淚悄然從她眼角滑落,滴在謝硯禮的手背上。
謝硯禮怔住,望着那滴淚,兇口像被鈍刀生生剖開,痛得無法呼吸。
那一瞬,他真的不想走了。
他想留下來,想繼續守着她。
可……他不能。
若他留下了,那邊境被困的五萬将士怎麼辦?
那将要傾覆的大晉邊防怎麼辦?
千萬百姓的性命,又該落到誰手中?
他眉頭皺起,眼中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掙紮。
忽然,一隻溫涼的手覆上了他的臉頰。
秦九微仰頭看着他,“如果你覺得該去,那便去吧,我會在家中等你。”
謝硯禮喉頭一哽,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
半晌,他低聲喃喃:“等我回來。”
屋外。
星子灑落廊下,夜涼如水。
謝珏抱着懷裡軟乎乎的小貓咪,蹲在台階上發呆。
小小的腦袋仰着,一臉認真地數星星。
謝驚春剛練完劍,擦着汗出來,就看到這副模樣,走過去,拍了拍謝珏的腦袋,“怎麼不睡?”
謝珏癟癟嘴,“睡不着。”
“那走吧,帶你找二哥喝茶去。”
謝驚春利落地拎起謝珏,貓咪“喵”了一聲,繼續懶洋洋地趴在謝珏懷裡。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内屋。
謝景果然還沒睡,正坐在屋中溫着書,看到他們進來,也沒意外,推了一盞熱茶到空位上。
三兄弟排排坐好,一人一盞熱茶。
貓咪窩在謝珏懷裡,咕噜咕噜地打着呼噜。
謝珏捧着茶,小聲問:“什麼是打仗呀?是什麼意思啊?”
謝驚春咬着茶盞邊,斜着眼道:“就是很多很多人,拿着刀殺人。”
謝景瞥他一眼,“不嚴謹。”
謝驚春聳聳肩,“我又不是夫子。”
謝景轉頭看向謝珏,想了想,用最簡單的語言解釋。
“就是國家和國家之間發生矛盾了,沒辦法好好說話,就隻能動手解決。”
“那父親就是要去打架啦?”
謝珏瞪大眼,抓緊了懷裡的貓,“可是父親那麼好,他怎麼能去打架?”
謝驚春摸了摸他腦袋,“爹是去救人,不是為了打架。”
“那他會不會受傷?”謝珏聲音小了些,眼睛眨巴眨巴,眼眶微紅,“那他還會回來嗎?”
謝景沉默片刻,放下茶盞,看着他說,“父親肯定會回來的。”
三人又安靜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隻是靠得更近了些。
翌日,禦書房。
“你真的要去?”高顯開口,語氣裡透着憂慮。
謝硯禮站在殿中,身形挺拔如松,緩緩應道:“是。”
高顯沒有立刻說話,靜默片刻,才轉身走回禦案前,眼神深沉地看着謝硯禮。
“朕不是不信你,但你明白,這一戰,不是簡單的征調兵馬,而是以命相搏。”
“我明白。”謝硯禮神情沉靜,“我已經想好了。”
高顯沉吟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
如今,确實已經無人可用了。
沉默幾息後,謝硯禮又拱手道:“請皇上答應微臣一個請求。”
高顯擡眼:“你說。”
“請皇上遵守我們之前的約定。”
不要動秦九微。
話音一落,兩人視線交彙。
高顯溫聲道:“朕答應你。”
話音落下,謝硯禮神情依舊未松。
高顯擡眼看他,語氣緩了些,“硯禮,你可以信我。”
謝硯禮沉默良久,最後低頭一拜,“謝皇上。”
午時前,皇上正式下旨,封謝硯禮為征西大将軍,節制三軍,即日起馳援邊境,率兵抗敵。
朝廷嘩然。
朝堂震驚之後,便是沉默。
畢竟若真細數下來,謝硯禮的确是當下唯一合适之人。
晚上,侯府。
屋中暖爐輕燃,夜色漸濃。
秦九微坐在案前,将一件厚實的冬袍細細折好,抖平了衣角,又拿起針線,重新縫緊略顯松動的袖邊。
旁邊,侍女小荷輕聲道:“少夫人,你讓人趕制的那幾件棉衣、貂裘鬥篷,今日也都送來了,是否一并放進去?”
秦九微輕輕點頭,“都放進去。他這一去,怕是要越冬了。”
她将那件最新縫制的銀灰色厚袍放在最上面。
一刻鐘後,秦九微起身,站在桌邊望了望那幾隻收拾好的行囊,全是冬衣,厚袍、鬥篷、暖手物、傷藥、厚底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