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你看那間酒樓，多大多氣派，咱們午晌就去那裡吃怎麼樣？”

　　趙大文頭一探，差點跌落騾車。

　　“娘，那裡很貴，我們吃不起。”

　　“很貴是多貴？你在學堂教書銀子沒少掙吧？在家裡我見你日日抄書，也沒少掙銀子吧，咋，現在我想吃頓飯也不行了？”

　　趙大文：“娘，縣城開銷大，我賺的多花的也多。”

　　“是呀婆婆，家裡好一陣子沒住人，肯定積了很多塵，咱們回家還得好好收拾。”

　　“我和老大去吃飯，你們先回去收拾不行嗎？”

　　老孫氏很想進去吃一頓，回去她能跟老姐妹好好炫耀一番，誇誇自己兒子多孝順。

　　她的苦心，為何他們都不能理解呢？還有老大是真摳門，她一個老婆子能吃他多少，百般推托。

　　趙大文一個頭兩個大，眼看着老娘下車往酒樓走。她的任性隻有老爹能治。

　　王氏知道今兒個這頓飯跑不掉了，“都下車吧，我們吃了飯再回去。”

　　老孫氏看着跟上來的兒子氣消了，還算他有點孝心。

　　酒樓裡，老孫氏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兩層樓的房子她隻看過外頭，裡頭第一次見。這酒樓真豪華，紅漆刷的很好看，她好想上去摸摸。

　　趙大文隻覺得自己老娘丢臉，離她三步遠，臉黑的和包公差不多。

　　“小二，有啥好吃的菜嗎？”終于坐下的人迫不及待的開始點菜。

　　“娘，咱們現在還在孝期。”趙大文低聲提醒。

　　老孫氏：老天爺，她忘了這茬，現在出去下次再來可以不？

　　最後一家子隻點了一盤青菜和一盤水煮豆腐，匆匆吃完，灰溜溜的回家了。

　　趙茹心掐指心，一家子兩盤菜，吃飯的誰不看他們一眼，一輩子的臉都丢完了，奶是個作精。

　　趙大勇家此刻也翻了天，馬上開學在即，誰念書的問題再也拖不下去了。

　　“爹，你說誰念書好誰繼續讀，這話沒錯吧？”

　　“是，”趙大勇不敢看大兒子的眼睛，眼裡的恨意讓他遍體生涼，“可是大柱子，你要想想自己的年歲，你現在這麼大，等考童生，念秀才還要多少年？你不能孩子一大把了還要念書吧？誰替你養妻兒？”

　　“大伯呢？他為何一把年紀還能繼續念，為啥你和三叔願意養着他。”

　　“我們被你爺給騙了，以為他……”聲音戛然而止，是咯，讓誰念書是家裡的大家長決定的。現在老大不能繼續念書，也是他和李氏決定的。隻要他們讓兩個兒子供着他，就和他大哥一樣，其他人隻能照辦。

　　換句話說，不願意讓他們繼續念書的是他們兩口子。

　　趙大勇後背全是汗，不，他不能讓兒子恨他。

　　“大柱子，爹這麼做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我們有多窮你也知道，供不起你們三個。你和老二年紀也不小了，都能是大半個勞動力。

　　你看要不這樣，你們先幹幾年，等三柱子出人頭地了，他再回來幫扶你們的孩子。”

　　“幹幾年？爹，你自己幹了多少年心裡沒數？你得到了啥？你當我傻子騙呢？你自己吃過虧上過當，現在回頭騙自己娃子！”

　　二柱子堅定的和大哥站同一陣線，他絕對不要做為别人付出的老黃牛。之前大哥就找過他，如果爹娘不公，他們就算沒辦法繼續念書，也不能讓他們當牛使，掙銀子給三弟花。

　　“你三弟和你大伯不一樣。”

　　“是不一樣，最起碼大伯念書用功，早早成了秀才。三弟呢？就他屁股都坐不住的樣你跟我說要我供他？”

　　“他還小。”

　　“爹，我要念書。”大柱子語氣很堅定，這事沒一點商量的餘地。

　　“我不會讓你們繼續念的。”趙大勇也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姿态。

　　“行，既然你不會讓我繼續念書，以後家裡的活别讓我幹，我絕對不會掙一文錢去供養一個沒用的東西。”

　　趙大勇有點想打人，大兒子嚣張到過分。

　　“爹，我也是，既然不讓我們念書，你也不能讓我們幹活，不幹！除非三弟也不念書，大家要不都不念好了！”

　　“你們想造反？沒看見大伯和三叔他們過的啥日子，我們家過的啥日子，你們一點都不覺得羞臊，一點都不想給自己家争口氣。”

　　“我不想和你一樣，一輩子勤勤懇懇最後為别人制做了嫁衣，隻能看着自己兄弟爬自己頭上。

　　爹，我沒跟你開玩笑，你不讓我念書也可以，我以後自己在家裡念，老二也是一樣。我們放假的時候已經求得夫子，有不會的可以去問他。”他也沒想自學能有多大出息，以後能當個賬房，能去抄個書已心滿意足。

　　所以不讀就不讀，他留在家裡自己學。

　　李氏自然不肯，她選擇留下兩個兒子就是想讓他們幹活的。

　　“老大，去年你爹賣菜沒少掙，娘琢磨着，今年你和你爹一起去賣，一人賣一頭，也能多掙點銀子。你眼看着也不小了，等孝期一過，咱們便要給你和二柱子尋摸媳婦成親，這兩年你們努力掙錢，到時候娶媳婦也能體面些。”

　　二柱子眼波微動，有些心動。

　　“爹娘，你們打的一手好算盤，我和二弟成親銀子自己掙，你們供養老三，隻有老三是你們親生的？我們撿來的？

　　還有，說的好聽努力掙錢，掙了多少還不是全給你們收走了，到時候說銀子花完了，我和二弟能怎麼辦？還不是隻能認栽？娘，你這招對我沒用。”

　　李氏也很無力，這個兒子怎麼這麼難纏，軟硬不吃。非要逼死她和當家的？

　　親兄弟為啥算這麼清楚明白。現在就各管各，等他們老了他們會鬧成啥樣？

　　二柱子清醒了，是呀，他幹活累死也沒銀子，到時候他成親爹娘肯定又會說家裡沒錢。以前在家裡他們看的清楚，大伯念書最爽，其次是他爹，最苦的是三叔，一家子當騾子使，還不得一句好。

　　家裡得寵的是三弟，他沒大哥腦子轉的快，以後隻能變成三叔。

　　他不要，說好了是給他找媳婦成親，說不好聽的其實再找個老黃牛，多個幹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