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你的出現對季宴時來說可能是幸運
“王梓衡。”陳老太爺痛快給出答案,“你聽說過?”
沈清棠:“……”
她不止聽說過。
大乾最出名的機械師。
如今大乾最流行的兵器、運輸工具……甚至生活中很多常見、實用的東西都有他的手筆。
不止如此,他文采斐然,三十來歲就坐到當朝工部尚書。
隻是當官沒多久,突然自請去給皇上修皇陵。
領着一衆工匠,在皇陵中搗鼓皇上死後的“衣食住行用”。
人嘛!大概出于對死亡的恐懼,總是喜歡幻想着有另外一個世界。
窮人一般會燒些紙錢,試圖把“金銀财寶”送到另外一個世界。
帝王則簡單粗暴的多,直接把的金銀财寶放在墓穴裡,墓穴中依然是帝王規格,不止有真的宮殿還會有各種日常用品。
但,不管怎麼說,死後的事遠沒有生前的事重要。
誰都不知道為什麼如日中天的工部尚書為什麼放棄大好前程去皇陵。
他硬生生在青壯年時期就把自己活成了傳說。
按照時間算,這位傳說如今大概也到了不惑的年紀。
沈清棠之所以知道這個名字,是從餘青和嘴裡聽說的。
餘青和每次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就嘟囔:“如果王兄還在仕就好了。”
皇陵那地方通信不便,普通人甚至連皇陵在哪都不知道。
一般人也别想靠近。
季宴時的人倒是知道,但是若非不得已也不敢聯系。
皇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沒想到讓餘青和如此恭敬的人,竟然是陳老太爺的學生。
陳老太爺才是真正的桃李滿天下。
陳老太爺聊天特别有分寸,雖說對蒸汽發動機感興趣,但絕對不會問不合時宜的問題。
也沒有因為對新事物的好奇一直詢問,隻簡單聊了幾句便換了話題。
不知不覺話題就到了季宴時和沈清棠身上。
“我活了七十餘年,跟随了三代帝王,對帝王心性也算了解。是以私心裡我不想讓陳家再走仕途。
我能平安歸鄉,不代表我的子侄孫輩也能。
我尋得時機帶着一家老小歸鄉,隻留了少數幾個子侄在朝中為官,就是希望保下我陳家滿門。
卻不曾想,逃出京城還是沒能躲過跟皇家的羁絆。
因着之前欠的一個人情,我四度當了皇家太傅……”
沈清棠靜靜的聽着。
不意外陳老太爺帶的皇四代就是季宴時。
“我經曆特殊,教他也不敢明目張膽。讓他來陳府求學,為了保護家人也是對他百般苛刻。
他入府三年從未能出過院門。是他的小院不是我陳府。
無異于坐牢。
這對他而言并不公平,因為他無錯。
可他出生對很多人來說就是錯。”
沈清棠垂眸。
陳老太爺的話像是繞口令一樣,可她聽得懂。
懂命運的不公。
懂季宴時的無辜。
懂陳老太爺的私心。
隐約窺見某個秘密的一角。
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顯然陳老太爺也不需要沈清棠說什麼,隻是在告訴她。
他并沒有過多描述季宴時過往二十載有多不容易,也沒細說自己過去這些年有多謹小慎微。
隻是講了一些日常瑣事。
然後,猝不及防的點到了她。
“你的出現對季宴時來說可能是幸運,可他于你卻是不幸。你們相識因我而起。”
沈清棠倏的擡頭,季宴時說的老師是陳老太爺?
陳老太爺猜到沈清棠的想法,點頭,“不管如何是因我而起,你們的事我有責任。
給你造成的傷害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無論是道歉亦或是給予補償都彌補不了。
隻是,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别說他是不得已而為,就算是刻意。隻要他開口,那時候的你可有選擇的餘地?”
陳老太爺的話現實且刺耳。
沈清棠沉默。
她沒有。
隻要她還剩一口氣,沈家人也會把她五花大綁送到季宴時的床上。
在大乾,對權勢的男人來說,女人如衣服。
想穿就穿,想脫。
想要什麼樣的就要什麼樣的。
陳老太爺說着頓了頓,“皇權傾軋,兒女私情在其中的份量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可你又是幸運的。
幸好你遇見的是他。倘若是其他人,真不好說你如今會是何下場。
當然其他女子也不會有你這般聰慧。
你如此聰慧的人也不該困于心結。
過去再無可能,将來卻是變數。”
沈清棠擡頭,看向陳老太爺。
陳老太爺年事過高,眼皮松松垮垮的垂着,遮着一半的黑眸,略有些渾濁的眼睛裡卻是曆經風雨後的淡然。
見沈清棠看他笑了笑,“你看就說你很聰明。一點就透。不止聰慧還足夠冷靜沉着。你們這樣的性子,是好事,也是壞事。”
沈清棠挑了下眉,重複:“你們?”
陳老太爺點頭,微不可見的輕歎一聲:“對,你們。季宴時亦是如此。否則哪需要我一個糟老頭子說這些扯犢子的話當說客?”
沈清棠:“……”
當世大佬,三朝太傅,口吐芬芳。
就挺……那啥。
“你耿耿于懷過去。不願意原諒,不願意接受。可丫頭,扪心自問,倘若那晚的人不是他你還有機會抉擇嗎?
倘若那晚的人隻是個差役,你當如何?
倘若那晚的人是其他皇子,你下場又是如何?”
沈清棠抿唇。
若那人是個差役,沈清棠活不到北川。
若那人是昊王那樣的皇子,沈清棠根本活不到天亮。
“我不敢說季宴時将來會如何。也許會身敗名裂命喪黃泉,也許會坐上那把象征着九五之尊的椅子。
我可以保證的是,就算他身敗名列,也會護你們母子周全,護你沈家周全。
若他活着,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父親和夫君。這一點,我可以用我陳家三代人的性命為他作保。”
沈清棠錯愕的瞪圓了眼。
這保證有點大。
大的吓人。
可,為什麼?
為什麼防人心這麼重的陳老太爺,最不該信人的陳老太爺會願意為季宴時作這樣的保證?
“為什麼?”沈清棠終究還是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