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聲音裡透着得意，“那是，我那兩個閨女可孝順着呢，不管什麼好吃的好穿的，都會想着我，外孫子外孫女也都跟我親。”

　　“你兒子也不差，對你也很孝順。”

　　“那當然，我兒子對我那是沒得說，從來不會忤逆我一句，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家裡什麼好東西都先緊着我。”

　　齊麗媛聽着裡頭的對話，隻覺得腦袋嗡嗡的。

　　她慢慢縮回了手，轉身下樓，失魂落魄。

　　走出家屬院，她站在路口茫然四顧，一時不知該去哪裡。

　　不知站了多久，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麗媛，你站在這幹嘛呢？”

　　她回頭，看見丈夫推着自行車朝她走來。

　　齊麗媛眼睛瞬間就紅了，“振國。”

　　李振國見她這模樣，微蹙了眉，嘴上還是關心，“怎麼了這是？”

　　齊麗媛淚眼汪汪地看着丈夫問，“振國，我是不是錯了？可我當時那樣做，也是為了我們的家，為了婉婉啊！”

　　李振國明白了，這是在老丈人那裡受了氣回來。

　　也是，換誰誰不氣？

　　這也是他推說工作忙沒跟着一起去的原因。

　　沒這個臉。

　　當初他能步步高升，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外，嶽父沒少幫忙。

　　可後來，嶽父落難，他們李家是第一個和嶽父斷絕關系的。

　　隻是他沒想到，齊麗媛能做到那麼心狠，真就對嶽父不聞不問。

　　他偷偷打聽過嶽父的事，還暗示過齊麗媛，說可以幫忙帶些東西過去。

　　但齊麗媛無動于衷，他自己心裡也怕沾事，就沒多說什麼。

　　誰能想到，嶽父還會有回來的一天，甚至還可能會複職。

　　他自然支持妻子去和嶽父親近和好，于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這個家，咱先回去。”李振國溫聲勸，看了看左右，見沒人路過，又說，“咱爸現在正在氣頭上，等他消消氣，你是他女兒，父女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的。”

　　齊麗媛心裡好受一點，“嗯。”

　　兩人回到家裡，正好婆婆的老姐妹剛走，婆婆正在收拾剛剛吃過的茶水，見齊麗媛回來，立即放下收了一半的東西，“麗媛回來了，那你收拾一下，我這腰啊，疼得要命哦。”

　　齊麗媛看了婆婆一眼，一聲不吭，直接回自己屋，把房門關得砰砰響。

　　李母驚訝，“她這是怎麼了？”

　　李振國朝李母搖了搖頭，示意她少說兩句。

　　李母看看時間，又問，“那晚飯怎麼辦？”

　　李振國假裝沒聽見，去了書房。

　　李母可不想做飯，想了想，走到齊麗媛房門口，敲門，“麗媛，時間不早了，該做晚飯了。”

　　裡頭沒聲音。

　　李母又敲門，“麗媛，你聽見了嗎？”

　　過了幾秒，屋裡傳出腳步聲，齊麗媛一把拉開房門，通紅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母。

　　嫁入李家這麼多年，她覺得婆婆對她一直都不錯，總誇她懂事孝順，她和兩個小姑子起沖突時，婆婆也都站在她這邊，幫着她教訓小姑娘，出去買東西也不會少了她這一份，她一直覺得自己幸運，遇到了好丈夫，好婆婆。

　　可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婆婆對她真的好嗎？

　　誇她孝順的前提，是她包攬了家裡的家務，婆婆隻需要動動嘴皮子，誇她孝順能力就行了。

　　和兩個小姑娘起沖突時，她也隻是表面呵斥小姑子兩句，從來沒讓小姑子給她這個大嫂道過歉，反而是她這個大嫂到最後過意不去，買東西送給小姑子，才能重修舊好。

　　出去買東西給她帶的一份，大多時候都是糕點，美其名是她愛吃才買的，特意給她買的，實際她又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吃，最後大多數都進了小姑子的嘴裡。

　　還有婉婉，明明婉婉可以留在京市文工團的，是婆婆在她面前哭訴，說小姑子身體不好，不能去西部，怕她熬不住，她才傻傻的将婉婉留京的名額給了小姑子，讓婉婉去了西部。她現在都還記得婉婉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婉婉說恨她，她以為婉婉能理解她，可幾年過去，婉婉很少跟她聯系，偶爾回來，也在家待不了多久，對她也很冷淡。

　　真可笑，婆婆的兩個女兒承歡膝下，而她齊麗媛的女兒卻遠走他鄉，與她離心。

　　“你怎麼了？這樣看着我幹嘛？”李母皺眉，不滿的嘀咕，“讓你做個飯就跟看仇人一樣看着我，算了算了，我來做行了吧？哎喲，我這腰——”

　　齊麗媛打斷她的話，“從我嫁進李家開始，你就說你的腰疼的要斷了，可這麼多年過去，也沒看你的腰斷過，出去逛百貨商店時你的腰一點都不疼，跟老姐妹去公園溜達時你的腰也不疼，陪你的外孫子外孫女時你的腰也不疼，隻有要做家務時你的腰就疼，哦不，應該說，隻有我在家時，你的腰才疼。怎麼，我齊麗媛是你腰的克星？見到我就疼了？”

　　李母從沒想過齊麗媛會當着她的面說這種話，這二十年來，她用腰疼這個借口都用習慣了，從來沒見她說過什麼，今天這是怎麼了？

　　“你什麼意思啊？你說我裝病？”李母當然不會承認。

　　“是不是裝的你心裡有數，飯我不做，你自己看着辦，愛吃不吃。”說完‘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李母愣了兩秒，然後扭頭就往書房沖，接着就是哭訴聲。

　　李振國被吵煩了，幹脆自己出去吃，誰他也不幫。

　　齊麗媛聽着婆婆在外頭的哭罵聲，也聽見了丈夫甩門而去的聲音，她心裡很難受，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一無所有了。

　　*

　　轉眼到了年關，各單位開始放年假。

　　宋芸也放假了，這次假期有半個月，正月十六返校。

　　她簡單收拾了個包，和同學教官們道别後離開了學校。

　　回到正德街，老遠就看見家門口停着一輛吉普。

　　看清車牌後就知道是誰來了。

　　這是賀老爺子常用的那輛車，應該是賀長征過來拿安神香了。

　　哪知回到家裡，不僅賀長征在，賀長江也在，桌上還放了一堆禮品，一看就沒少花錢。

　　賀長江見到宋芸很高興，從椅子上起身，很正式的朝宋芸敬了個軍禮，“宋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