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察到任芸的視線,孫無賴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手中的罐子。
任芸微微歎了一口氣,随後道:“我知道你想替你娘出氣,但是,莫要做傻事……”
孫無賴垂眼陰沉着臉,一聲不吭。
“你今日若是當真下了手,可有考慮過後果?”
任芸望着他,緩緩道,“你是一時解了恨,但之後怎麼辦?是等着被抓入獄砍頭,還是準備帶着你娘過上四處逃亡的日子?”
孫無賴怔了怔,顯然是聽進去了。
他原本就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隻知道要去狠狠報複孫家人,壓根就沒考慮那麼多……
“報仇的方法有很多種,你這一招,無疑是搭上了你和你娘的将來,實在是下下策,你可不要糊塗。”
聽着這番話,孫無賴終于擡起頭來,看向任芸。
他雙目依舊赤紅,恨意難散。下一刻,臉上卻露出一抹悲涼的笑來。
“我娘她……”
孫無賴艱難地張開口,聲音透着苦澀,
“當年她明明可以離開改嫁,卻為了我留下,生生被那一家子磋磨到瘋傻……”
“我以為,帶她到小福村,便能永遠脫離那家人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個混賬還是不放過她!”
看着孫無賴眼眸中的滔天怒火,任芸不禁想起了從陳嬸兒口中得知的關于孫老娘的事。
據說,當年的孫老娘娘家條件還不錯,是個被嬌寵長大的姑娘,雖說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但也是從未幹活什麼苦活兒。
之所以能看上孫家,完全是因為孫老大,也就是孫安他爹,是個能幹又疼媳婦的人。
孫家人雖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因着家裡都靠孫老大賺錢養家,倒也不敢苛待了孫老娘。
然而誰都沒想到,在生下孫安的兩年之後,孫老大就因為一場風寒突然走了。
失去了孫老大的庇護,孫家人的醜惡嘴臉頓時就露了出來。他們知道孫老娘舍不得離開孩子,便對她百般虐待,不僅讓她幹最重的活兒,還時常拳腳相加。
即便這樣,孫老娘都打落牙齒和皿吞,硬是扛了下來。而徹底壓垮她的,是孫家人的變本加厲的無恥。
那時失去了孫老大的經濟來源,孫家人也是一貧如洗,眼看孫老二早已過了成婚年紀卻遲遲添不到媳婦兒,那一家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孫老娘身上。
孫老娘當年樣貌也是好的,雖然受了磋磨滄桑了很多,但也勝過不少農家婦,孫老二自然是願意的。
但如此有悖人倫的事,孫老娘哪裡能同意?向來逆來順受的她堅決地拒絕了。
然而孫老太婆卻又出了馊主意,讓孫老二直接摸進了孫老娘的被窩,試圖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想着到時候孫老娘名聲也臭了,就隻能乖乖嫁給孫二叔。
那一晚,若不是孫老娘的哭喊聲太過凄厲而驚動了鄰居,孫家人差點兒就成功得手了。
不過,人雖然被救下來了,但精神卻一整個崩潰了,孫老娘自此變得瘋傻了起來……
任芸在聽到這些事時,也是震驚了。
說實話,若此刻她是孫安,怕也是會不計代價地将那家人全部送上黃泉路了。
但她畢竟是旁觀者,比孫無賴冷靜得多,所以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走上不歸路。
“你娘唯一的依靠便是你,若她神智正常,此刻一定也會拼了命阻攔你……”
任芸直視孫無賴,語氣堅定道,“就是為了你娘着想,你今日也不能用這種手段複仇。”
孫無賴默了默,神色微微動容,但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道:“可我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那好辦,若你實在惡氣難出,大不了就偷摸兒去把那孫二叔揍一頓……”任芸一臉平靜道,“哪怕掰斷手腕打斷他的腿,隻要不鬧出人命,我都不攔你。”
孫無賴愣了愣,顯然對任芸如此雲淡風輕地說出“掰斷手腕打斷腿”這種話有些意外。
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來了,眼前這位雖然如今是村裡公認的和善穩重,但他可沒忘,從前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潑辣貨,逼急了啥事也都是做得出來的……
對任芸的“建議”,孫無賴未置可否。
隻望了任芸一眼後,便抱着罐子轉身回去了。
等确認孫無賴當真乖乖地回了家後,任芸再也忍不住,擡手“啪啪啪”地就拍起了身上的蚊子。
野外的蚊子就是兇殘,她噴了驅蚊噴霧都擋不住。
任芸一邊撓着包往家走,一邊忍不住感歎,這年頭,好人可真難當啊,又要熬夜又被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