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
門廳外，青荷望着站在門口好半天都未曾動彈的曹知渺，忍不住小聲喚道。
曹知渺回過頭來，睨了小丫鬟一眼，示意她别吱聲，随後又忙豎起耳朵接着聽門内的動靜。
方才賀知章那小子又搶走了自己一隻玉簪，說要拿去打賞給一個唱曲兒的小娘子。她沒争得過，一氣之下便過來找父親告狀。
卻沒想到，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自家父母居然在談論自己的婚事，曹知渺的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
嫁人可是每個女子的終身大事，沒有哪個能不關心的，曹知渺自然也不例外。
而即便平日裡張揚如她，此刻聽到父母在決斷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覺緊張地揪緊了衣袖。
她幼時不明白兒子和女兒的區别，所以從來不會順着曹知章那個小霸王的意，曹知章有的她也要有，沒有她就鬧，曹知章搶她的東西，她就直接跟他掐架……
然而每次受罵受罰的都是她，明明自己比曹知章還要小一歲，但母親卻總是護着二哥。
她那時候隻覺着母親太偏心，怄氣得不行。後來才漸漸明白，自己不比那兩個哥哥，作為曹家的女兒，将來的婚嫁就隻是聯姻的工具，用來為曹家鋪路。
一開始她對婚嫁其實也沒有什麼概念，但後來随着那些個相識的姐妹相繼出嫁，曹知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有人嫁給了偏遠之地，可能以後一輩子都見不了面，生死都未必能得知。有人嫁給了大自己十來歲的，嫁過去前那邊就已經是妾室成群，以後少不了的勾心鬥角腌臜事……
當然也不是沒有嫁得正常的，但日子隻能是湊合，夫妻整日的也兩個沒什麼話說。用那姐妹的話來說，就像是硬被塞到同一張床上的陌生人……
可即便這樣，這位姐妹的婚姻在一衆人裡已經算是好的了。
而現在，終于輪到自己了，曹知渺自然要知道自己即将要被安排到哪兒去。
隻聽門内接着傳來自家娘親的聲音：“找一個将來能有出息的？你指的是……”
曹通判微微一笑：“自然是從這批新晉的秀才裡們選。”
“秀才？”曹夫人卻登時一聲嗤笑，“不過就是區區秀才之身，想娶六品官員家的嫡女？”
曹夫人睨着曹通判，滿臉寫着“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夫人此言差矣。”曹通判卻道，“秀才将來可成舉人、成進士，隻要咱們選個穩妥的有前途的，必然不比那些個公子哥兒差。”
“這科舉之事，還能有穩妥的？”曹夫人挑眉道，這誰還能保證自己一定能高中的？
但一想到自家夫君向來考慮周全，既然提了這話，應當已是有了成算，于是便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人選了？直接說罷！”
“嘿嘿，不瞞夫人，我确實暗地裡把拔尖兒的那幾個新晉秀才都查了個遍，找到了三個好人選……”
曹通判說着伸出了一根手指，随後道，
“這第一個人選，是七品緻果校尉之子，名叫劉世昌，此番榜上位列十六名……”
“這個不行。”話音剛落，曹夫人便直接否決，“緻果校尉那家子人我也聽說過，這劉世昌不過是個不受劉家待見的庶子……而且劉家重武輕文，結上這樣的親家對咱們家沒好處！”
曹通判見她否決，也沒說什麼，隻伸出第二根手指道，
“這第二個人選，是許記錢莊的少爺，家财萬貫，而且是長子，此番院試名次也很靠前……”
曹夫人聽到許記錢莊，不由得默了默。
那可是擁有數十家分店的大錢莊，雖然比不得最厲害的那幾家，但放眼桐州府城，卻已經是頂尖兒的富商了。
曹夫人思量一會兒，卻不是很合适:“雖說許家有錢，但畢竟是商戶之子……若是與之結親，咱家可就要被笑話了。”
見曹夫人還是不滿意，曹通判依舊沒有再多争取，似乎曹夫人的反應是在自己預料之中。
隻試探着問道:“不若聽聽第三個人選？”
“你快說。”
曹通判不覺挺了挺腰闆，朝曹夫人湊近了一些，随後緩緩開口道:
“這第三個人選，便是本次院試案首，林家二子，林善行。”
“當然了，如今也是聖上親封九品孺人之子了。”
曹夫人頓時臉色大變，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一看她就是要否決的模樣，曹通判連忙伸手阻止道：“夫人莫要否決，且聽我一言！”
說罷便語速極快道:“這林善行我可仔細查過了，不僅相貌出衆，學識更是過人，自打他進入那和光書院讀書，就一直穩坐頭名之位……”
“我也跟和光書院那邊打聽過，皆說這林善行有經世之才，将來保不齊就是狀元之身，前途無量啊！”
“狀元”二字一出口，曹夫人到嘴的“不行”，硬是沒說得出來。
“我當年也是一路科考過來的，自然能識得俊才……”曹通判連忙趁熱打鐵道，“若說其他人，還未必一定能高中，但這林善行，就算将來進不了一甲，二甲也絕對是穩穩的！”
見曹通判一副賣力推薦的模樣，曹夫人不由地冷笑一聲：“說是三個人選，瞧你這樣兒，怕是一早兒就認定了那林善行吧？！”
曹通判被識破，也不否認，隻“哈哈”一笑道：“還是夫人了解我。”
見曹夫人依舊面色不悅，曹通判又勸道：“我曉得你前兩日在宴會上受了氣，但那林孺人可自始至終沒有招惹過你，你又何必遷怒于她？”
“再者，這本朝唯一一個九品诰命孺人，将來名聲必定遠揚……咱們若是能與林家結為親家，也不算丢了臉面。”
曹夫人默了默，臉色不覺間緩和了許多，但還是略有不屑道：“但畢竟林家隻是農戶……不是我眼高于頂，這到時候林家連一件像樣的聘禮都拿不出來，豈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曹通判聞言卻笑道：“你真當那林家有多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