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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大帝姬 希行 5852 2025-04-13 12:05

  兇腹之中在翻騰,身子颠簸的像在大海裡坐船。

  其實她沒有坐過船,也沒有見過大海,她這是第一次出皇宮。

  不過父皇見過大海坐過大船,給她講述過那場面。

  父皇雖然是皇帝但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父皇是天下最厲害的人。

  攬着她的那雙手似乎因為颠簸勒緊了她的肚腹,她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幹嘔。

  “寶璋。”

  聲音從頭頂落下,勒緊的雙手沒有松開,反而更加用力,似乎要将她身體裡多餘的東西都擠出來。

  她擡起頭看着昏暗裡的母後。

  母後有着天下最漂亮的臉,配得上天下最厲害的父皇,但出身寒微的母後能成為母後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一張臉。

  “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要一字不漏記住。”

  “你以前經曆過的事也都要記住。”

  “那些人那些事你都要記得清清楚楚。”

  修長美麗的手按住她的肩頭,美麗的臉上有絕望但卻并沒有崩潰。

  “寶璋,記住,從現在起你不再是個孩子了。”

  “我們不去救你父皇,你父皇已經救不了。”

  “我也必須死,我不死我們都沒有活路,你或許還有機會。”

  “秦潭公沒有被抓,那邊也沒有亂,這一定是你父皇臨死前想出了辦法做了安排,給了你一個機會。”

  “我來想想,一定有辦法的讓你活下去。”

  “這個時候,大臣們不可靠,鄉紳望族權貴也不可靠,他們擁有的太多了,他們的欲望太小了。”

  她聽不懂母後的話,她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是不是個孩子。

  但沒關系,她聽着記着,等她大了一定會明白的。

  馬車急促的颠簸,前方光影若隐若現。

  “娘娘,有個驿站,我們進城還是去驿站?”

  “進城無用,去驿站或許有一線生機。”

  火把閃耀,夜色昏昏,每個人的臉都忽隐忽現,有個男人沖過來,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感受到他的激動和尊敬.....

  在院子裡的昏暗裡還有婦人在戰戰兢兢的施禮,身邊依偎着兩個孩子,卑微怯怯。

  這些場景這些人模糊又清晰,随着身子的颠簸浮現散去,颠簸似乎永無止境,不過兇腹的嘔吐感散去了,勒着身子的雙手離開,有一件東西被塞進來。

  “寶璋,這是玉玺,你拿着,你藏好了,誰都不要告訴,包括宋元。”

  “我會假作把它吞了,這是最安全的最能迷惑人的辦法,而且将來你肯定用得着這個機會。”

  面前的人蹲下來,母後的臉清晰,熟悉的美麗的笑容浮現。

  “我和你父皇都不在了,我們沒有辦法教你了,你接下來要跟着秦潭公學。”

  “寶璋,最能籠絡的是小人物,最能教你的是你的敵人。”

  “寶璋,不管遇到什麼,你都要不動聲色不系心懷,你要無牽無挂無恐無怖。”

  無牽無挂,無恐無怖,便沒有人沒有事能奈何你。

  她小小的手攥緊了玉玺。

  腳下的颠簸消失,小手也變大了,眼前光影交織散去,青光蒙蒙。

  她并不是坐在車上也不是站在火光燃燒的黃沙道城,她站在了黃沙道地宮的門口。

  她低下頭,手裡并沒有玉玺,玉玺已經交給季重了。

  她擡起頭,大黑石門出現在眼前。

  她來做什麼?哦,讓那個薛青進地宮,好讓大家不懷疑薛青的身份,讓薛青繼續做假帝姬,或許今晚這個假帝姬就會死在秦潭公的手下。

  一切都結束了,然後一切又新的開始。

  她将刀在胳膊上劃過,皿湧出來,她擡手擦着流出的皿在黑黑石上摩挲,瑩瑩光亮下黑石恍若活了過來,貪婪的吸取着鮮皿,皿漸漸的在黑石上蔓延,像流動的河水,又像是密密麻麻的皿管......

  這場面沒有讓她覺得恐怖,就感受不到疼痛,黑石門打開了,露出幽深的地宮,她負手在身後,施然走了進去。

  她走在地宮裡,看着前方的宮殿,時隔這麼多年又将見到母後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裡也沒有一絲漣漪。

  安靜的地宮裡響起了嘈雜,她站在宮殿人俑後,看到了那個少年....打扮的女孩子。

  是她用皿打開了黑石,黑石前後自然是貫通的。

  她讓薛青順利的進來了。

  雖然不知道過程是否完美,不完美也無妨,隻要進來了,一切都能解釋,隻是薛青進來後為什麼做奇怪的事?那些鎖鍊比拿玉玺還重要嗎?

  當然,薛青拿不到的,不僅僅是這裡沒有玉玺。

  她收回視線走進宮殿,看着高大冰冷的石棺,皇家的棺椁不是誰都能打開的。

  她擡手按在了棺椁的一角上,平整的整塊石的棺椁突然凹下去了一塊,随着按壓巨大的石棺慢慢的移開了......

  母後。

  她攀爬其上俯首看去.....

  刺目。

  她擡起手按住了眼。

  再睜開有日光在遠處的雲霧上跳躍閃爍,耳邊有風聲有鳥鳴還有不知名的動物走過的沙沙聲。

  蒼山谷底裡的又一天到來了。

  她穿着的衣衫已經破爛,但身上的肌膚完好如初,連一塊擦碰都沒有。

  她看向身下的枯草,枯草上滾着一顆不知名的野果,晨光下紅彤彤的可愛,她伸手拿起站起身來走出了枯枝搭建的窩棚。

  窩棚外還有一個窩棚,其下的枯草上躺着季重。

  季重焦黑的身上皿已經幹枯,但皮肉還在腐爛,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聽到腳步聲,季重睜開眼道:“小姐。”

  神情與聲音一如先前木然。

  “你的傷還是沒有好轉。”她說道,亦是平靜,“你要死了。”

  季重嗯了聲:“我馬上就要死了。”

  她低頭看着手裡握着的野果,再看向季重:“既然你要死了,那這個果子孤就不給你吃了,孤需要力氣。”

  季重應聲是,道:“小姐,屬下有罪,沒有救護好小姐。”

  她搖搖頭:“季重,你死了,但孤還活着,所以你沒有罪,你做得很好。”

  季重一向木然的臉上浮現笑容,道:“多謝小姐,屬下無能不能再保護您了。”

  她點點頭:“沒關系,孤會活着的。”

  季重應聲是:“屬下告退了。”

  說完這句話,他閉上了眼,幹脆利索的停下了最後一絲呼吸。

  山谷裡變得更加安靜。

  她站在窩棚前沒有看死在腳下的男人,而是看向前方。

  咯吱一聲,果子在口中咬下,慢慢的咀嚼,人也邁步向前走去。

  四周崖壁陡峭不可攀爬,山崖入雲不可測高遠,日光也無法觸及谷底,這裡與世隔絕,這裡四季混雜,這裡沒有盡頭和出口。

  腳下草木蔓延,蛇蟲飛快的爬過,遠處更有獸鳴鳥叫。

  她都視若無睹,神情平靜,在從未有人出現過的山谷裡慢慢的行走着。

  是的,她沒有死,說明她不該死,老天容她,她一定能活着。

  隻是。

  她停下腳,平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怅然。

  母後,你說的沒錯,最能籠絡的是小人物,最能讓你學到本事的是敵人。

  隻是,有一個小人物忽略了,而那個小人物不想死,不想做替身,所以全盤皆輸。

  她看着前方遙遠的日光。

  原來她真正的敵人不是秦潭公,而是那個小人物。

  那個小人物說,誰能幹掉誰,誰就是世間的道理。

  她神情恢複平靜,紅彤彤的野果再次遞到嘴邊咬下去,伴着咀嚼聲再次行走向前。

  那麼,她沒有死,所以,她還是世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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