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鐵柱頹廢地蹲在院子裡一聲不吭，秦勇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站在一邊陪着。

　　 “大勇，咱家不能沒有你二嬸啊。”

　　 秦鐵柱突然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起來非常可憐。

　　 “大勇，你想想辦法，救救你二嬸吧。”

　　 秦勇深吸一口氣，“二叔，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社員的藥錢給了，這就不算詐騙。”

　　 “五千塊錢啊，上哪整去？”秦鐵柱哭得更大聲了，從頭到腳都寫滿了無助。

　　 “二叔，我的津貼二嬸不是存着呢嗎？八年怎麼也有三四千塊了吧？我爹娘死的時候，也給了一千。這錢拿出來就能救二嬸。”

　　 秦鐵柱一下愣住，哭都忘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大勇，二叔對不起你啊，你的那些錢都花了。”

　　 “都花了？”

　　 秦勇的語氣很平靜，沒有質問，甚至不帶任何情緒。

　　 “你三個弟弟結婚蓋房，還有，你五個表兄弟也要結婚蓋房，你二嬸就把那錢都用了。

　　 想着，反正你爹娘有房子，将來你娶紅梅也不用花啥錢。就……就都花了。”

　　 其實秦勇早就猜到答案，問出來不過是心存僥幸。

　　 總想着他就這麼一個二叔，畢竟皿濃于水，不至于做得太絕情。

　　 “大勇啊，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借點錢，幫你二嬸把這個窟窿賭上。”

　　 “我借不到那麼多錢。”

　　 “你……”秦鐵柱想發火，又生生壓下去，“老蘇家有錢，你把九丫頭娶了，讓她拿錢救你二嬸。”

　　 秦勇眨眨眼睛，半天才想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二叔，誰家嫁閨女給五千塊錢彩禮？”

　　 “九丫頭的命是你救的，她咋就不願意了？”秦鐵柱蹭地從地上站起來，“實在不行，你就去老蘇家當上門女婿，要麼幹脆把她睡了。

　　 不管怎麼樣，讓他家拿錢救你二嬸。”

　　 秦勇的目光冷到極緻，“二叔，我是軍人。”

　　 “咋？我跟你二嬸白疼你這麼些年？現在你二嬸有難，你就見死不救是吧？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

　　 秦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二叔，陌生得好像從來沒認識過。

　　 “二叔，你過分了。”

　　 說完，轉身回屋，把秦鐵柱的怒罵聲隔絕在門外。

　　 秦勇突然很想笑，小姑娘什麼都說中了，可他這些年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

　　 秦鐵柱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李大妮出事了，一個個人影都不見。

　　 還有他們幫着結婚蓋房的五個外甥，也沒見一個來拉一把。

　　 現在這事竟然全落在了秦勇頭上，他倒是沒生氣，隻是心寒。

　　 爹娘去世那年他才十六，辦完喪事就去參軍了。

　　 這些年在部隊上，一年到頭都不回來一趟，津貼卻是一月不落地往回寄。

　　 說來可笑，這些年他不管受多重的傷，都是一個人扛着，秦鐵柱一家從來沒去看過他一次。

　　 甚至都沒給他寄過一件衣服，一雙鞋。

　　 住着他的房子，心安理得地花着他的錢，現在卻反過來說他是白眼狼。

　　 秦勇是個善于反思的人，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的确是他的錯。

　　 是他把秦鐵柱一家的心養大了。

　　 農村人哪見過那麼多錢，一年到頭能有個幾十塊錢的進賬都算富戶了。

　　 幾千塊錢攥在手上，心能不變嗎？

　　 蘇九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革委會既然已經下達了指示，以後這藥肯定是不能采了。

　　 可家裡還有幾千斤天冬，必須得賣掉，不然這麼些天可就白幹了。

　　 睡前她就跟一家人商量好了，明天一天必須全部炮制出來，越早賣越踏實。

　　 蘇長軍和王翠花也怕這麼些藥砸手裡，全都表示同意。

　　 第二天一早，王翠花破天荒地又喊來三個嬸子幫忙。

　　 這樣，院子裡的大鍋和廚房裡的鍋同時開火煮。

　　 半上午的時間，所有天冬就全部出鍋了。

　　 大家齊心協力剝皮切片，蘇九讓蘇長軍試着烘幹。

　　 不得不說，他幹活就是比王翠花靠譜，試了幾鍋之後，基本就掌握了火候。

　　 兩個鍋一起烘幹，效率提高了不少，加上蘇九還時不時地用空間偷渡一些，吃晚飯的時候，所有天冬全部炮制完成。

　　 也顧不上吃飯，蘇九就讓蘇長軍去鄰居家借來一輛平闆車，加上自己家的，兩輛車裝得滿滿的，兩個人一人拉着一輛，直奔國營藥店。

　　 可是，到了國營藥店，蘇九傻眼了。

　　 由于決策失誤，白主任被停職審查，新來的人蘇九根本沒見過。

　　 看到蘇九拉着兩大車藥來，臉色黑沉得吓人。

　　 “不是不讓上山采藥了嗎？你們怎麼還搞這麼多？”

　　 “這是之前采的，炮制不得需要時間嗎？”

　　 “什麼時候采的現在也不能收，你們回去吧。”

　　 “啥？”蘇長軍着急了，“這還讓我們拉回去？”

　　 “拉回去？想得美。這都是國家資源，全部沒收。”

　　 “這哪行啊，這可是我們起早貪黑弄出來。”蘇長軍急得快哭了，死死擋着平闆車就是不讓對方碰。

　　 蘇九知道這樣沒用，走過去給新來的主任塞了一包煙。

　　 “主任，我們當時也是響應國家号召才上山采藥的。而且，我們送來的藥都是優質品，不信您可以看看。”

　　 新主任捏了捏口袋裡的大前門，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怎麼都說不出來。

　　 “那就看看，你可不能唬我。”

　　 “哪能啊，我們可都是老老實實的勞動人民，一心隻想着為人民服務，哪敢有那些壞心思。”

　　 新主任見蘇九說話一套一套的，眼裡閃過一抹贊賞。

　　 麻袋打開一看，果然炮制手法專業，全部都是優質品。

　　 國營藥店嚴重缺藥，這一批收上來，他大半年的指标就完成了。

　　 心裡好好感謝了一下白主任，辛辛苦苦地忙活，最後便宜讓自己撿了。

　　 “行，這位同志，你的天冬我收了。”

　　 “謝謝主任，我這還有些五靈脂，你再給看看。”

　　 五靈脂可不多見，蘇九拿來的全都是優質品，新主任的嘴巴都笑歪了。

　　 “好，好，一起收了。”

　　 蘇長軍見談成了，立刻扛起麻袋搬進屋裡過秤。

　　 可好巧不巧，來了一隊革委會的巡街人員，老遠就沖着他們嚷嚷：“幹什麼呢？把麻袋打開看看。”